滿屋都是骯臟的霉味。
謝濮并不覺得意外,只是靳隼言這樣的人,實在太不合適出現在這里,“你在外面等我吧,我很快就出來。”
靳隼言卻抬腳邁過地上的障礙物,朝他伸手,“過來吧,不要滑倒。”
謝濮遲疑片刻,抬手同他相握。
兩間臥室,小的那個屬于謝濮。
打開門,里面也是被翻找過的痕跡,但要比外面整潔太多。
這是屬于謝濮的一方小天地,靳隼言第一次踏足,饒有興趣地四處打量。
床頭貼著幾張獎狀,從幼兒園到小學時期,有一張上面寫著“吃飯最乖”獎,靳隼言想到謝濮進食時臉頰鼓起的模樣,對這個獎項的名稱很認可。
床旁邊是書桌,上面的東西已經凌亂,打開抽屜,是疊摞在一起的幾個筆記本,字跡因為時間的緣故變淺,再向下翻,是一張畢業照,年少的謝濮站在角落處,模樣青澀。
怪不得面館的老板娘時隔多年還能認出謝濮,靳隼言失笑,他分明是等比放大的。
他拿著畢業照,想與謝濮分享。
轉過身,謝濮站在窗前,背對著他,臉頰鼓動,在咀嚼什么東西。
靳隼言就沒緣由的心頭一慌,快步上前,強制性地捏住謝濮的臉頰,稍稍用力,迫使他張開了嘴,如愿以償看到了他嘴里的東西。
綠色的,一片樹葉。
靳隼言無可奈可,謝濮總讓他產生這種心情,“快吐出來,我沒讓你吃飽?”
謝濮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聽話了。
“靳隼言,你知道樹葉是什么味道的嗎?”
他突然問,卻并不在乎靳隼言的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楊樹葉又澀又硬,柳樹葉太苦,最好的是榆樹葉,很軟,嚼在嘴里還有一點甜味,只不過榆樹很容易生蟲,所以吃的時候要仔細看清楚。”
他很少說這樣長的一段話,表情透出旁人看不懂的情緒,靳隼言不喜歡這樣,好像謝濮離他很遠,他忍受不了,“為什么要吃樹葉?”
謝濮低下頭,“因為很無聊,就想嘗嘗樹葉都是什么味道。”
他撒謊了。
樹葉是用來充饑的,過去弱小無力的時光,他靠著樹葉活下去。
所以每到一個新的環境,他都會下意識尋找四周的樹木,只要看見樹木,他就會獲得心安。
“我現在也可以知道。”靳隼言說,抬手伸出窗外,揪下一片柳樹葉塞進嘴里,他皺眉咀嚼,然后吞咽,“阿濮說得沒錯,太苦了。”
他站在光影里,溫柔地說出這樣的話,眼眸蘊含蠱惑人心的魔力,心動得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溺。
可為什么偏偏是靳隼言呢,謝濮想,他不該為靳隼言心動。
最后謝濮只帶走了一樣東西,是他剛出生時一家三口拍攝的全家福。
靳隼言向他征詢:“這張畢業照送給我吧。”
謝濮沒有拒絕。
小區門口,靳隼言到停車場挪車,謝濮站在這里等他。
日頭緩慢西移,街角走過來一個男人,穿著件破舊的紅格子襯衫,走路搖搖晃晃,嘴里還在不停咒罵。
謝濮的視線驀地頓住,連靳隼言從車窗探出頭來叫他都沒聽見。
靳隼言下了車,也看向男人,是謝存強,很早以前,在跟蹤謝濮時候,他就知道這個人。
他上前擋住謝濮的視線,“發什么呆,上車了。”
謝濮回神,打開車門坐進去。
靳隼言卻沒上車,“才想起來,我要買個東西,阿濮在車上等我一下可以嗎?”
看到謝濮點頭,他循著謝存強離開的方向跟上去。
謝存強喝了酒,但意識還算清醒,他躲債躲了一個多月,到現在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實在沒辦法才冒險回來,他在心里盤算,這回一定要把房子賣出去,不然那群人肯定會打死他。
“狗雜碎!都說了會還了,狗娘養的東西!老子都說要賣房了,還不信老子的話,媽的……”
他一路咒罵,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手機劃到通訊錄,找到謝濮的號碼撥打出去。
還是沒有人接,他罵聲更大,還沒等他繼續再打,后背被人撞了一下,他踉蹌一步,手機也跟著甩了出去。
“誰他媽瞎啊?哪個狗雜碎敢撞老子!”
謝存強梗著脖子轉頭開罵。
撞人的高大青年一副好脾氣的模樣,立馬道了歉:“對不起,你傷到哪了嗎?”
撿起手機,屏幕已經裂了。
謝存強又罵了一句,“你看看,我這可是新買的手機。”
手機是早幾年的款式,兩側都被磨得掉漆,他奔著訛人去的,被拆穿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沒想到青年立馬應了下去:“你放心,我一定按照原價賠償你。”
謝存強瞇著眼睛將青年上下打量了一遍,身上穿的看不出來是什么牌子,但是應該很貴,是個可以大宰一筆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