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瑞安緊緊閉著眼,連呼吸都放到最輕,聽覺在此時的敏銳度遠(yuǎn)遠(yuǎn)高于雙眼,他聽見祁揚清醒后幅度略微加重的呼吸聲,聽見祁揚習(xí)慣性地將額頭抵在他頸側(cè)用臉輕輕蹭他頸窩的低吟。
祁揚眉頭緊鎖,微微睜大的眼中暴露無遺地呈現(xiàn)著他回憶重溯、收悉現(xiàn)狀后的驚喜。他唇角難以克制地翹起歡快的弧度,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也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禁不住外露的情緒吧,他放在陸瑞安腰上的手既沒有收緊也沒有收回。
他微微低了低臉,鼻尖嗅到從被子里傳出的暖融融的香氣——是昨晚他抱著陸瑞安摸黑去浴室洗漱后留下的沐浴露味道。起初陸瑞安會瑟縮和閃躲,后來或許是累了,陸瑞安格外安靜地坐在他懷里,縱容地接納著他的生疏笨拙。
他對陸瑞安實在太熟悉,因此他的胸膛靜靜地貼著陸瑞安的后背感受了片刻,聽到陸瑞安與熟睡時截然不同的呼吸聲、感受到陸瑞安微微繃緊的小腹,他知道陸瑞安已經(jīng)醒了,但猜不到陸瑞安醒來的時間,只知道比自己早。
太陽已經(jīng)高高躍上樹梢,燦爛的金光烘托著林梢上的歡快氣氛,金灰色的麻雀在屋頂上方匆匆飛行,幾只蝴蝶在柔軟的陰影中隨心所欲地展現(xiàn)優(yōu)美舞姿。
祁揚第一次如此慶幸自己有賴床的習(xí)慣,可以以此為掩飾和借口,在明明應(yīng)該恢復(fù)理智的白天也能將陸瑞安擁入懷。
陸瑞安一直都很遷就他。從前早上他有起床氣抱著陸瑞安磨脾氣時,陸瑞安會耐心地等到他重新躺回被窩里了再走,所以今天陸瑞安明明醒了,卻沒有推開自己,還愿意妥協(xié)被自己抱著,也就不算太意外。
不過祁揚猜測陸瑞安一定剛醒沒多久,不然怎么會任由他抱著、而不是悄無聲息地逃離呢?
兩人揣著明白當(dāng)糊涂地消磨心照不宣的時光,兩個人都沒敢奢望這樣歲月靜好的時刻能持續(xù)多久,但十分鐘后,祁揚懊惱地想,至少不應(yīng)該是像現(xiàn)在這樣。
他光顧著裝睡能和陸瑞安多一些時間的觸碰,全然忘了自己被清晨喚醒、察覺到心上人在懷的身體會比他的腦子更直白地表露情緒。更“糟糕”的是——姑且稱作是糟糕——祁揚昨晚為了逼問陸瑞安衣柜里那件衣服的來源、洗漱故意沒穿睡衣,后來被浪翻滾,兩人赤誠以對直到現(xiàn)在,他習(xí)慣性地像抱上學(xué)時的玩偶那樣抱著陸瑞安,兩個人緊密無隙,祁揚的任何變化陸瑞安都能立馬感受到,現(xiàn)在也是。
暗昧的氣氛攪入一絲尷尬。
祁揚騎虎難下地不敢動,陸瑞安更是臉上燙得能冒煙,他閉了閉眼,心跳快要破開胸膛躍出。
現(xiàn)在要怎么辦?
祁揚在腦中不斷地自我警告,企圖壓制某些只應(yīng)該留存于黑暗的念頭,寄希望于生物反應(yīng)的自然消退。時間在這一刻被拉得格外漫長,既幸福又煎熬。
陸瑞安似乎是裝不下去了——祁揚敏銳地感知到他要起身的動勢,失落下墜的心臟還未落到底便被陸瑞安接下來的動作驚得四散——陸瑞安動了動腰,竟然是一點點往上挪了挪,于是彼此相貼。
他是主動的!
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響轟然掃去祁揚胸口所有空茫低落,他感到自己手心激動得出了薄汗。
祁揚忽然低低叫了一聲“瑞安哥哥?”
這是陸瑞安被祁湛介紹給高二的祁揚補(bǔ)課后,祁揚自己改變的稱呼,他那時候已經(jīng)過了和陸瑞安處處作對的階段,一門心思想奪取陸瑞安放在祁湛身上的注意力,摻雜著陰陽怪氣的撒嬌成了常態(tài)。
陸瑞安聽到他這個稱呼,身體下意識一抖,似乎也被祁揚拉回了當(dāng)初:他是祁揚的家教老師,而祁揚既是他的學(xué)生、也是他的學(xué)弟。
祁揚松開環(huán)在陸瑞安腰間的一只手,又用氣聲在陸瑞安耳后問:“可以嗎?”
陸瑞安嗓子發(fā)干,他別扭地清嗓,咳嗽聲輕得像粗重的呼吸,幾不可見的頷首弧度被祁揚敏銳捕獲。
祁揚探手摸過昨晚已經(jīng)放在枕邊、但因為陸瑞安輕飄飄的制止而沒用的東西。
陸瑞安保持著側(cè)躺的姿勢,似乎仍在安睡,被子被放在外的手臂壓在胸口處,一只手枕在臉側(cè),另一只手難掩緊張地抓住被角,默不作聲地裝睡。
窗外嫩葉上的蝸牛慢吞吞地向前爬行,留下一尾涎痕,觸角緩慢而又謹(jǐn)慎地小心向前試探。
陸瑞安的睫毛抖得不像話,覆在腰窩的手掌溫度燙得他止不住戰(zhàn)栗。
陽光如水從窗紗邊沿淌入,像一葉輕舟將他們輕輕托起。
陸瑞安的呼吸支離破碎,他剛嘗到自己口中的血腥味道,下一秒便被強(qiáng)勢地制止。陸瑞安迷茫地睜開被水浸潤的眼睛,后知后覺自己咬的是祁揚的手指,正想道歉就聽到祁揚克制的呼吸灑在他耳垂:“要咬就咬我?!?
陸瑞安不吭聲了,熱意從脖頸燒到耳垂。
這下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什么醒著,更無法解釋為什么會鬼使神差在大清早和祁揚做這種事——他自動攬過罪責(zé),認(rèn)為這場怎么評價都應(yīng)該是錯誤的意外是自己的誘引。
然而祁揚沒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