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鈞南繼續說:“還喜歡穿一身黑,黑t恤,有點緊身,褲子也挺緊身,嘴上叼根煙……”
鄭毅文暗自吃驚,琢磨了一會兒說:“更像。”
周鈞南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嘴角揚起,說:“巧了嘛這不是,我好像看見王寒了。”
鄭毅文手上不自覺用力,一下子擰開營養快線的蓋子。
真遇見了嗎?鄭毅文湊到周鈞南身邊,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他順著周鈞南的角度看向外面,微微瞇起眼睛尋找……還真的發現了王寒。這鎮上有一家叫“新白倫”的山寨鞋店,王寒此時就站在那家店門口一邊抽煙,一邊刷著手機。
周鈞南眼神沒離開過,目不轉睛地問:“是他嗎?”
“是。”鄭毅文說。
周鈞南檸檬水喝完了,拿過鄭毅文手上的營養快線喝了一口,摩拳擦掌道:“等著。”
他剛要站起來,屁股還沒離開椅子多遠呢,就被鄭毅文一把按下來。周鈞南愣了幾秒,轉而笑道:“我靠,正義,你緊張什么。”
殊不知鄭毅文的心已經持續高負荷地跳了很久,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眼神飄忽道:“不知道。”
周鈞南捏了他肩膀一下,說:“別緊張。”
鄭毅文松口氣,以為周鈞南只是拉著他來甜品店坐會兒,但沒想到,周鈞南又壓低聲音說:“我們商量商量接下來的配合。”
鄭毅文呆呆的:“……嗯?”
周鈞南打算嚇唬王寒一次,他的世界里沒有“算了”,他的世界里有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鄭毅文沉默地聽著周鈞南的計劃,覺得不切實際,又覺得是周鈞南能做出來的事。
“旁邊那巷子就很好,我走過一次。”周鈞南已經完全做好準備,“自行車停在那邊,等我離開的時候,你就飛速地騎……你會騎車吧?”
“會。”鄭毅文點點頭。
周鈞南還不放心:“帶過人嗎?”
鄭毅文說:“帶過我外婆。”
“行。”周鈞南笑起來,“那等會兒我就靠你帶我’逃命’了。”
鄭毅文的目光落在周鈞南彎起的嘴角,暈暈乎乎地應道:“嗯。”
鄭毅文察覺到一種危險,但并不致命。他的心跳仍然很快,呼吸也很急促,整個人的內在速度被周鈞南攪得天翻地覆。他們要做壞事了,他們要去捉弄王寒。這是被允許的嗎?不,絕對不是。失敗了怎么辦?周鈞南的計劃聽起來真的很扯。
然而,鄭毅文做不到阻止周鈞南,甚至做不到對他說——不。
鄭毅文就這樣跟著周鈞南走出去,他離開甜品店,從左邊快速繞過去,騎上車之后再繞一圈,在街對面和周鈞南約好的那個巷口等待著。這里背陰,長長的一條小路,幾個臟臟的垃圾桶歪歪斜斜地放在那兒。
周鈞南真的能忽悠住王寒?鄭毅文有些不相信。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地拉長,鄭毅文不是在度日如年,而是度秒如年。他不敢眨眼睛,心跳聲透過骨頭傳到他的腦中,像是有人在敲鼓,咚咚咚,咚咚咚。
鄭毅文原地踱步,煩躁不堪,再抬頭時有兩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走進來。鄭毅文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走近,他嚇了一跳,那真是王寒!但是……是頭戴西瓜帽,雙手被周鈞南綁在身后的王寒。
王寒眼前被報紙擋住,什么也看不見,他哆哆嗦嗦地道:“大哥……大哥大哥……我真不認識您……我得罪您什么了?對不起……對不起……您高抬貴手……”
周鈞南在背后用膝蓋頂住王寒,鄭毅文這才看見他的另一只手里拿了把不銹鋼的勺子,用尖的那頭抵住王寒的腰,冷酷地道:“廢話這么多,給老子閉嘴!”
“哎,哎,是……我閉嘴。”王寒還在渾身打顫。
鄭毅文朝周鈞南看過去,周鈞南一邊控制著王寒,一邊對著他眨了眨眼睛,嘴里說道:“不要動啊……動了要是捅進去,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啊!啊啊——大哥,大哥,求求你……”王寒叫得像是被殺的豬。
周鈞南在學酒鬼說話,他學得如此惟妙惟肖,連那種大著舌頭的感覺都學出來了。
鄭毅文傻傻地看著王寒,又看看周鈞南。王寒在學校里是如此不可一世,有不少人崇拜他,覺得他路子廣,混得開。不少早就不學習的人都跟著王寒混,鄭毅文也不是第一個被他找麻煩的人,甚至還有喜歡王寒的女生,覺得溫瑩瑩是假裝清高……鄭毅文從來沒想過在看不見的情況下,一把吃西瓜的勺子竟然真的能把王寒嚇成這樣。
這一剎那,鄭毅文體會到的不是快意,而是荒謬。原來他一直避開的“麻煩”,其實也就這樣。
周鈞南對著鄭毅文囂張地揚揚下巴,示意他走過來——這也是先前在甜品店他對鄭毅文說的,要他狠狠給王寒一拳。
鄭毅文沒動,周鈞南用口型著急地對他說:“快點兒。”
王寒聽不到動靜,但還是能感受到那抵著自己的東西,慌亂道:“大哥……大哥……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