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致遠是個精明的生意人,看透一個少年人的想法很簡單。
他身子稍往前傾,表情帶著一個父親的無奈與和藹,“小繁你也知道,江代出一直不肯跟我們去美國,說怕無聊,孤獨,適應不了。我就想著要是你能去跟他做伴兒,他說不定就愿意去了。不然你看他那個成績,留在國內肯定是沒學上的,一想我就發愁?!?
他這話看似是對著賀繁說,但眼神不時落向江代出,明顯是同時問他們兩個人的意思。
江代出眸子閃過一道晶亮,轉頭看賀繁。
賀繁也看向他。
但是從江致遠那離開后,江代出當時那股興奮勁兒又全沒了。
回去的車上兩人不住對視,都是一臉的猶豫和遲疑。
方才江致遠給幫他們家辦移民的中介去了通電話,和留學顧問大致聊了聊,顧問聽完兩人情況,表示對賀繁來說,最好的方式是參加完國內的高考,拿著高考成績去申請美國的大學,不僅能省下許多額外考試的時間和費用,能選擇的學校也相對排名較高。
但江代出則要走完全不同的另一條路子,給的建議是登陸后直接在當地找個語言預科班讀起,達到要求也可以申請一些入學條件寬松,畢業相對容易的大學,這樣一是不需要高中有什么好成績,二也不必再浪費一年時間上高三。
江致遠的意思是他們家目前只是臨時落腳在華盛頓州,究竟在哪定居要根據投資方向考察個一年半載才能定下,但他倆將來想去哪個城市上學都隨意。
要是江代出努力些,能盡快地把語言預科課程過關,就算兩人上不了同一所學校,也完全可以選在同個城市一起讀書,與他們之前打算一起考省會的計劃只是換個地方。
只是如果決定是去,下個月江代出就得隨江致遠跟付雅萍動身,而賀繁要一個人在錦陽等到高考結束。
分開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說根本忍不了是真的,說為了對方能忍也是真的。
對于江代出,最重要的不過是能跟賀繁在一塊兒,去哪念書,念什么書都往后排著考慮。
但他知道賀繁不像自己吊兒郎當,賀繁一直有目標和方向,也很上進,無論想去留學還是不想去都是有道理的。
因此他全聽賀繁的,賀繁想念省理工,他就留下,賀繁想去美國,他就奉陪,豁出去挨一年相思之苦,不讓賀繁留下遺憾。
而清楚決定權在自己手上的賀繁是有些彷徨的。
真要留學,他不可能接受江致遠替他出幾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作為一個被人家不要了的孩子,他也有微不足道卻暗自堅守的自尊心。
到時無論是自己打工負擔,還是先接受資助以后再還,都會是個不小的經濟壓力。
且不提萬一不小心,他跟江代出的事情暴露,該怎么擔負“恩將仇報”如此罵名的心理壓力。
相比于此,以他的成績,在國內念一所將來不愁擇業的學校才是更穩妥且自在的。
可自己是輕松了,江代出怎么辦?
讓他在最好的年紀,放棄只要自己點個頭,他就能得到的燦爛前景與廣闊視野,賀繁自問沒法做到。
第107章
江代出的機票定在開學不久之后,走之前跟賀繁一起去看了小姨。
因為出生時的一些并發癥,小姨的寶寶有很嚴重的進食困難,肺部也有問題,才幾個月大已經被兩次下過病危。
小姨夫說她把工作辭職了親自在家照顧,怕孩子吐奶嗆著,整天整宿地不敢睡覺。
還說她一見著認識的人就哭,一哭就止不住,精神越發遲鈍恍惚。
小姨夫怕她見著他倆會想起年美紅,又要難受,他倆就只在她推著孩子下樓遛彎兒時遠遠看了她一眼。
賀繁告訴江代出,家里有他在,不用擔心,到了美國只管照顧好自己就行。
江代出得先跟江致遠付雅萍會合,一起從首都飛,賀繁課業太忙不能請假,只能在錦陽的高鐵站送他。
臨行在候車大廳,江代出不管旁邊有人沒人,一會兒拉拉賀繁的手,一會兒碰碰賀繁的肩,不停跟他說話。
“賀繁,你要好好吃飯,不愛吃的菜你就夾了扔出去,別勉強自己?!?
“學習別把自己搞得太累了,高考也別有壓力,你看我不高考也有學上呢?!?
“過生日那天,我們通一整天電話怎么樣?就當一起過了?!?
江代出拖著行李,紅著眼睛,兩片薄嘴唇沒完沒了開合個不停,一通囑咐好像賀繁才是那個讓人放心不下的旅人。
賀繁拿著江代出的車票核對了車次和進站口,算好時間,江代出問他一句他就輕聲回答一句:“行”,“好的”,“知道了”。
他沒有過多地把離別的情緒表現出來,盡量在心里克制著,所以很怕話說多了就會繃不住。過幾天的行程一定奔波勞頓,他不想江代出身體疲累,心里還要記掛他。
可江代出還是能從他緊攥的指尖和嘴角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