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繁聞言瞳孔一震,明顯毫無預料。
他們明明已經很小心了,在家里說話慎之又慎,不敢有太多的身體接觸,過分的事更是一點沒做。
“都賴我。”江代出耷拉著腦袋,把年美紅那天遇上的事講給賀繁聽,越說心里越懊悔。
雖說他并不怕跟賀繁的事露于人前,更沒打算永遠瞞著她媽,正因敬愛與尊重她,也知道她全心全意為了他倆好,最渴望的就是有天能得到她的理解和認可。
只是如此這樣倉促,絲毫沒給他媽跟賀繁一點心理準備,說到底都怪自己任性胡為。
兩人一站一坐對視了許久,賀繁喉嚨發緊,好半天才開口:“阿姨還好嗎?”
“挺難接受的,問我們能不能算了。”江代出實話實說,“但我說我這輩子認定你了,你也認定我了,不會分的。”
賀繁心口酸悶,深深吸了一口氣。
其實在他決定和江代出走上這條路之前,這些場景就已大致在他心里預演過了。
他不會一時興起,僅憑頭腦發熱做事,一旦他選定,必是經過慎重考慮的。
同江代出在一起,恐怕是他這輩子會做的唯一一件,在評估過壓力風險后沒把握應付,卻依然義無反顧的事。
他的人生開始便是個意外,是江代出把這場意外變為了驚喜。
天色逐漸轉暗,街道兩旁的燈漸次亮起。
兩人在外面晃蕩了很久,可總歸不能一直逃避,在大片夜色籠罩下來之前朝家走去。
“賀繁,以后我們的事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你怕不怕?”
趁著一條小路沒人的時候,江代出忽然問賀繁。
雖然他堅信,他跟賀繁總有一天能打動年美紅,向她證明就算兩個男的也能相愛相持,把生活過好。可道阻重重,一想到賀繁將要面對和承受怎樣的壓力,就無法心安理得。
晚上的氣溫不比白天,賀繁看著江代出呼吸生出的白霧,起先沒有作答。
怕嗎?
或許是怕的,也或許不。
怕是年少的無力,不怕是少年的無畏,他自己也說不好。
江代出并不催促賀繁回答,他比賀繁早彎幾年,賀繁正糾結與煎熬的,他都經歷過,他能理解。
他忽然就覺得自己挺差勁的,從小到大,賀繁總是拎著他長進,帶著他學好,可他呢,卻把明明可以走正途的賀繁往歪道上拉。
他一定不會讓賀繁后悔。
離高考還有一年半,賀繁大學想考省理工,江代出暗下決心從現在開始用功學習,至少也要考上一所省會的大專。
江代出心里盤算著,忽聽賀繁出了聲:“我怕的話,你跟我分?”
他一聽就急了,當街不管不顧地抓住了賀繁的胳膊,“不行!不分!”
“那你還問什么問。”賀繁輕輕牽起嘴角,眼中那層笑意有點苦中作樂的意味。
兩人到家時,賀偉東正難得清醒地出現在客廳。
父子間早已無法心平氣和地相見,他們一回來,賀偉東就起身回了房間,態度看起來一如平常。
年美紅的目光在他們三人間一略掃過,便叫江代出跟賀繁洗手吃飯,表情語氣雖都冷淡,但明顯是沒準備告訴賀偉東的。
無論是有意替他們向其他人遮掩,還是打從心里沒能接受,都讓江代出跟賀繁暫時松了口氣。
不過事是兩個人一起惹的,江代出不想接下來賀繁一個人面對年美紅,準備干脆不去首都了,但賀繁不同意。
一是那邊兩位早表示過有重要的事跟江代出商量,二是他們的日程也特地為江代出做過安排,實在不好說不去就不去。
“可我不放心你啊。”江代出蹙著眉說。
一個人面對,賀繁的確也會不安,但萬里長路這只是第一步,要他們披荊斬棘跨過的何止這一樁,年美紅只是第一道關卡。而她是一位慈母,這已足夠令人慶幸了。
要跟江代出一起走好這條路,賀繁深知自己不可以連這一點壓力都頂不住。
“沒什么不放心,這么多年你見阿姨說過我一句嗎?”
江代出知道賀繁在寬他的心,這件事畢竟跟以往的任何一件都沒有可比性。
賀繁看他在屋里走來走去,又說:“我有分寸,會好好開解阿姨的,你放心。”
賀繁體貼孝順,說話做事比自己穩妥不知多少倍,江代出倒不擔心這個,就是心里踏實不下來。
他停在賀繁眼前,彎低了身子對著賀繁的眼睛說:“那無論媽來軟的硬的讓你和我分開,你都不能同意啊!”
賀繁笑了笑,“知道,不同意,不分開。”
江代出勉強安心了些,又起身踱了兩圈,在賀繁身后小聲咕噥了一句:“賀繁,對不起,都怪我。”
賀繁轉過頭,輕聲安慰:“這只是個巧合,不是你的錯。”
“不是這個,”江代出說,“你明明不喜歡男的,還是被我誘惑到了,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