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代出也附和,要年美紅去醫院做檢查。
年美紅卻按住了賀繁的手,有氣無力地搖頭,“不去醫院,我不想去醫院。”
這幾日對她來說太漫長,也太煎熬了。可她又不知該怎么辦,她一輩子都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事。
光是面對就已經花光了她所有力氣,耗盡了所有精神。此刻她只覺得身心乏累,哪里都不想去,連剛才那短暫失去意識的幾秒鐘,對她都像是一種逃離與解脫。
“我沒事了,不用去醫院。”她聲音干啞地堅持道。
已經酒醒且嚇傻了的賀偉東還跪坐在地上,朝她慌亂地往前挪了幾步,“大美,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你——”
“賀偉東!我以前覺得你不是個男人,他媽的我現在覺得你連個人都不是!”
江代出原本嚇愣了,此見年美紅醒了他才緩過神來,赤紅著雙眼沖賀偉東吼道。
要不是此時他媽還靠在他身上,不想挪動她,早就朝賀偉東撲過去了。
賀偉東:“我你”
感受到江代出因憤怒而顫抖緊繃的身體,看著賀繁眼中滿眼的怨恨,和賀偉東的頹然無措,年美紅全然意識到,她一直竭力維系的這個家早已扭曲變形,支離破碎。
心口一陣劇痛襲來,比她此時肉體上的創痛還要讓她窒息,相較之下甚至不值一提,痛得她絕望又無力,再也崩不住地哭喊出來:“好了,你們別吵了!別再吵了!這個家還不夠亂嗎?還不夠亂嗎?”
還不夠亂嗎?
年美紅一連重復了好幾聲,一聲聲地都帶著嗚咽,漸漸含糊著聽不清后徹底變為嚎啕。
江代出心疼她為了保護自己挨的那一下,不停地跟她認錯,哄她,她也還是哭。
撕心裂肺,聲啞力竭地哭。
她是個為了家庭鞠躬盡瘁的女人,在孩子年幼,丈夫頹喪時一力支撐著這個家,成為這個家的支柱,展現給孩子的一直是堅韌樂觀的一面。
盡管生活時常壓得她力不從心,狼狽不堪,她也不甘心把日子過得不體面,人前總是豁達爽朗,從沒有這樣不顧形象地崩潰過,哭得眼淚鼻涕滿臉都是,哭得讓她的孩子束手無策。
再顧不上在這不隔音的老房子里,在這街坊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家屬院兒里,誰會聽見,誰會議論。
第101章
那天年美紅哭了很久,哭累后便去睡了,江代出跟賀繁擔心她挨的賀偉東那一下,一直勸她去醫院做檢查。她說自己沒事不愿去,可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精氣神,特別憔悴。
打那之后江代出跟賀偉東的關系雪上加霜,徹底降至冰層,見了面絕沒一點好聲好氣。賀偉東大概也是無地自容,看了江代出幾天冷臉后又不怎么回家了。
這些年江代出無數次勸年美紅離婚,她都拒絕,每次要給年美紅出氣,她也都攔著。
其實江代出特別不理解他媽,為什么能為了一個人曾經的好,就無限容忍如今的壞。
可她的說法是少年夫妻老來伴兒,日子磕磕絆絆走到今天不容易,她不能為了自己好,就把他拋下。
江代出知道他媽愛他爸,愛得堅定又長情,有時候他也會苦中作樂地想,要是賀繁隨了他媽的基因,也愿意這樣死心塌地愛他一輩子,他絕對不會像賀偉東一樣讓人失望。
臨近春節,賀繁還是要天天去學校補課。江代出沒出門,在家收拾去首都的行李。
往年過年,江代出跟賀繁要么一起在錦陽,要么一起在首都,今年情況特殊。江致遠在電話里說家里有大事同他商量,要他過年務必回去。
賀繁只有三天假,一來一回地太折騰,加上現在賀偉東現在人不人鬼不鬼,他倆不放心年美紅,想著總得留一個人在家守著,陪陪她。
首都的家里不差江代出穿的用的,他打開箱子也不知道裝點什么進去,正琢磨著要不就背個包得了,玻璃拉門被輕輕敲了幾聲。
這個時間只有年美紅在家,江代出喊了一聲,讓她進來。
他背對著門,沒注意到年美紅站在門口那難以掩飾的踟躕。
“在收拾東西啊?”
片刻后,年美紅問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江代出應了句,回頭把鋪在地上的行李箱拎起來,給她在狹小的屋子里讓出點空間。
年美紅走到床對面的凳子上坐下,好半天沒出聲。
江代出感覺到她有點不對勁兒,停下手里的動作對著她挑了挑眉,“怎么了媽?”
年美紅攥了攥身上的圍裙,“大年,媽有件事想和你說說。”
江代出看出她似乎想努力扯出一個笑,可僵硬的嘴角弧度和眼底的閃爍出賣了她。
“什么事啊媽?你說。”江代出不由擔心,也很疑惑。
他媽對他跟對賀繁不同,向來都是有話直說,連教訓他都是劈頭蓋臉亳不客氣,不會這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
年美紅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