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鼓起勇氣,故作不見外地順手拿了一根吃,假裝他們還是可以分享一份食物那樣的不分彼此。
賀繁了解江代出的飯量,以為他沒吃飽,于是把整個餐盤都推到江代出面前,意思是都給他。
江代出一根薯條梗在了喉嚨里。
小時候他倆同一根雪糕都啃過,同一瓶水都對著嘴喝過,現在他不過就動了賀繁一根薯條,賀繁就整個不要了。
他停下咀嚼的動作,偏開了頭,拿了張紙巾擦手。
“你不吃了嗎?”賀繁問。
江代出吃累了,有氣無力地動了動唇:“不吃了。”
賀繁看了眼時間,現在回去還夠處理一點工作,就問:“那要回公司嗎?”
江代出默了幾秒,向后往椅子背上一靠說:“不急,坐一會兒吧。”
他心里生起一陣迷茫無望的失重感,空落落的讓他全身無力。
在賀繁回到他的生活以前,他覺得自己是可以放下的。如同一支羽箭穿透他的心口而過,翻著肉帶著血,撕心裂肺,但總有愈合的一天。
而如今這支飛去千里萬里的箭不知打哪兒又飛回來,再一次瞄中他的靶心,提醒著那鮮血淋漓的記憶。
他甘心就這樣笑納前嫌嗎?
不甘。
可不甘心又能怎樣呢?
他就只說了一句不當朋友,賀繁直接便這么算了,一絲都沒有要對他糾纏不休。他就好似賀繁可有可無,可要也可不要的東西,不值得大費周章地爭取,死纏爛打地挽回。賀繁甚至都沒問過他和那些女孩的關系,并不好奇,也不在意。
可他卻在意賀繁的女朋友在意的快要瘋了。
就為了和她的將來,賀繁白天上班夜晚兼職,開著一輛十幾年前款的破車,不社交不取樂,她到底有什么值得賀繁這么做?
有時,不經意間,江代出也會生出陰暗又可笑的念頭,盼著他們吵架鬧掰感情破裂,不日便分手。
一陣長久的靜默過后,賀繁聽江代出用很平常的語氣問他:“你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他一怔,反復確認著這句生硬的,突然的,遲來的寒暄。
他無意隱瞞,卻不知如何回答。
不能算很好,但久了也就麻木了,慢慢只剩下機械的重復。也不能說很差吧,至少他身體健康,自食其力,雖然遲了幾年也還是讀完了大學。還有一點是,原來能再見面只是他一個念想,連奔頭都說不上,如今竟實現了。
所以他無法為這七年下一個好或不好的結論,只含混地說:“還行,不好不壞。”
江代出不是第一次想問出些什么來,也不是第一次什么也問不出來,可他此時已經放棄與賀繁較勁兒了。
他直截了當地問:“你怎么來的加拿大?”
“剛好有學校錄取我,就來了。”
賀繁回答的模棱兩可,不動聲色地回避掉了“為什么來”這個信息。
他虛虛看了江代出一眼,見江代出正認真地注視著他,沒有不高興,也沒有要打斷的意思,像在等他繼續說。
“之前四年多一直在東部,上學,畢業就來溫哥華了,我不喜歡東部。”
東部太冷了,溫哥華就不冷,有江代出的地方,果然就沒那么冷。
“最開始挺不適應的,我雅思成績是申請學校的時候突擊考出來的,口語其實不行,當時課上沒別的中國人,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怎么和人說過話。”
賀繁基本是想到哪說到哪,前言后語沒什么聯系。
他用一種很平靜的,敘述式的語氣說著這些,并沒流露出多少辛酸或是不堪回首。可能換作別人來聽,只以為他后面要說的才是重點,這些只是鋪墊。
江代出卻接了一句:“挺孤單的吧。”
這語氣不是在問賀繁,而像是替賀繁說出來了。
“嗯,是有點。”
賀繁輕聲應和,又輕描淡寫地揭過,“后來找著工作就好一些了。”
“你一直這么打工,身體受得了嗎?”
江代出問的是以前,也是問現在。賀繁一周四天要兼職,下班都過午夜,如果公司要加班,賀繁可能連吃晚飯的時間都不能保證。
“習慣了,我出國之前也沒閑著。”
賀繁一帶而過,又接著說:“我現在身體沒像以前那么差了,這七年生的病加起來沒有小時候一個學期多。”
這話江代出是信的。
他上次犯渾,故意下雪天把賀繁扔在墓園,等氣消了,覺得賀繁肯定要凍感冒了,晚上一宿沒睡踏實,轉天一早就買了藥帶去公司,但見賀繁好像沒什么事。還有自己喝多了的那次,他借醉壓到賀繁身上,能感覺出他依然頎長清瘦,但照比原來的瘦削單薄已經好了很多。
“那你生病都是誰在照顧你?”
可能江代出更想問的是“女朋友談多久了,怎么認識的,一起從東部過來的嗎”,但潛意識卻害怕聽到“在一起很多年了,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