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兩人沒再對話。
賀繁不生氣,只是心里感到很無力。他明白江代出是對他有著極深的積怨,才會以每一場聊天生硬的結尾,每一句故意的刻薄譏諷,每一次幼稚拙劣的作弄反復向他傳達著一個意思:我還是恨你,遠遠沒有要原諒你。
被拋棄是什么感覺,賀繁體會過,也知道心中有怨是多么消磨自身的一件事。
他盼著江代出能原諒他,不是因為他該被原諒,而是像江代出那樣的人,本應一生碧空萬里,喜樂無憂,不該在心里還余有一處邁不過的陰溝。
最心疼悔恨,不過是看著江代出如今這樣。
午夜的街上連同路的車輛都稀稀落落,窗外是漆黑無邊的夜色,伴幾盞路燈。離住的地方還有兩個街口時,賀繁才又說:“今天那個蛋糕你喜歡嗎?”
江代出倚窗偏頭,語氣懶懶,“還行”。
賀繁再一次覺得沒法接下去,于是又轉別的話題,脫口道:“下次帶女朋友來,我請客,昨晚都沒來得及和她說上話。”
他一說完就有些梗住,因為這話怎么聽都像在故意打聽別人私事。江代出之前說要去接的女朋友是杜鵑還是海棠,根本沒必要讓自己知道。
可能潛意識里,認可江代出如今的戀人,也算討好求和的一種。
江代出短促地回應了聲,像“嗯”又像“哼”。
車子轉入內街,賀繁住的二樓窗子掩映在一片冷杉的陰影里。他跟女生合租,如果是白天倒還可以請江代出上去坐坐,但這個時間室友已經睡了,他帶個男人進門不合適。
等停好車,賀繁正猶豫著怎么開口讓人在車里等,江代出倒是主動解了他的圍,沒有要跟他上去的意思,“我在這等,你拿了就下來。”
賀繁應好,匆匆上去,所幸江代出的車鑰匙真的就在他昨天那件外套口袋里。看江代出那么著急,估計是沒有備用的。
他拎著車鑰匙跑下來的,氣喘著遞給江代出,示意他重新上車,“走吧,我陪你去。”
“不用了。”江代出已經下了車,接過鑰匙下巴都不抬,“你回去吧。”
賀繁提醒:“這么晚不好打車了。”
江代出表情冷到仿佛往外冒寒氣,“不用你管。”
方才賀繁上樓的那短短幾分鐘,他感到自己無比后悔就這么跟著來。
他站在賀繁和另一個人的愛巢樓下,想著賀繁得和那人解釋為什么回來還要出去,想著賀繁哄人時溫柔而有耐心的表情和語氣,就覺得如坐針氈,一刻也不想再多留。
賀繁愣了愣,也知道沒有立場管江代出。可不好打車是一方面,另一個他們是在地下二層的停車場,看江代出的意思是打算繞兩個大圈從車道走上去,一著急,身體快過思考先一步上前擋住了路。
兩人面對面無言僵持,江代出向前一步,賀繁再阻他半步,若此時有人經過看見,一定會覺得這兩人的行為滑稽又詭異,好似不是要抱在一起,就是準備打一架了。
而偌大空曠的停車場只有他們兩個人,闃寂之中,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你不用這樣。”
少頃,江代出漠然開口。
不用縱著我,不用對我好,你彌補不了,還會讓我誤會你對我余有舊情。
他們如今的關系就像是在搭積木,江代出賭氣抽掉一塊,賀繁就添上一塊。賀繁摞得越穩,江代出就抽掉越多。一個試探什么時候塌,一個漫無目的的補,始終是搖搖欲墜。
賀繁明白江代出的意思,就是自己做什么都沒用,他不吃這套。
“那先跟我上樓行嗎,叫到車你再走,外面冷。”
因昨晚沒有休息好,他嗓音一整天都帶著細微的沙啞,聽著像在祈求。
江代出不表態,倏地走近一步逼視住賀繁,咬著牙道:“你現在這么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是想干什么?”
“我”賀繁迎著那忿然目光想說什么,卻不知該說什么,能說什么,遂又止了聲。
江代出眼見他沉默垂眼,心也跟著下墜。
賀繁沉吸一口氣后抬了頭,重新迎上江代出的視線,讓自己的聲音盡量不那么抖,“我們能當朋友嗎?”
四周靜得落針可聞,每一個字賀繁都說得清晰,江代出也聽得清楚。他感覺到一陣酸楚的熱流由鼻腔直沖頭骨,讓他禁不住緊皺了下眉。
一個半小時前,自己找了個牽強的理由來見賀繁,在弄清楚自己半夜不睡覺,來找一個家里有人等著的直男是為哪般之前人已經到了。像一只嗅見了血的蚊子,渾渾噩噩又全憑本能地往跟前湊。
多少年了,他江代出還是沒有一點長進。
如今的賀繁,和以前一樣沉靜內斂,除了偶爾跟自己沒話找話,大多時候都在沉默地做自己的事。他由小時候讀書努力轉為了賺錢拼命,可能正在為娶家里那個女孩為妻攢老婆本。他的愛人模樣乖巧,是他初中時形容過的憧憬中未來女友的樣子,同她一起過著和這世上大多數男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