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紀的托納蒂烏保持著清醒的時候,那么第五紀的【太陽】就會陷入沉睡當中。即便是如今和托納蒂烏面對面的、這樣站立著,他也不可能去回答對方的任何問題,亦或者是給予什么回應。
于是,更為年輕、也更為銳進一些的那個托納蒂烏便朝著他走了過去。
再多給他看一些吧。托納蒂烏想。
關于蘇耶爾的事情……再更多一些的,讓他知曉吧。
或許是因為他們原本就是同一個存在的緣故,再加上第五紀的【太陽】如今并沒有對自己的意識的控制的能力——因此,當托納蒂烏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的時候,那些記憶便像是根本沒有閥門的水龍頭一樣,“嘩嘩”的全部都流淌了出來。
而在這些記憶里面的每一幀,全部都是同蘇耶爾相關的。
托納蒂烏于是得以見證了那個少年的誕生與成長,以第一視角看待了托納蒂烏和蘇耶爾之間的相處。
當銀發的少年第一次向著“他”口說愛意的時候,托納蒂烏能夠感覺到,自己胸腔里面的心臟也在跟著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一下又一下,像是洶涌而起的海潮將他淹沒。
這就是……愛。
是蘇耶爾曾經向他索求的【愛】。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在此之前幾乎不怎么通曉感情的托納蒂烏也已經能夠判斷出來了,蘇耶爾念在心頭的、想要與對方交換愛意、成為將會攜手共度往后余生的伴侶的,根本不是自己。
托納蒂烏比起生氣、憤怒等情緒,更多的生出來的,卻是某種無措和茫然來。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再去同蘇耶爾見面,他甚至沒有辦法判斷,對于蘇耶爾來說,自己究竟算是什么。
他并不如同日后的自己一樣見遍了塵世間的千百種,度過了漫長而又悠久的時光,無論什么發生在面前都能夠面不改色的尋找出最佳的解決方案。
現在的托納蒂烏,只是一個剛剛從怪物之巢當中走出來沒有多久的……連許多的嘗試與情感都欠奉的、剛剛成年的神明罷了。
他的神魂的另一端還連接著蘇耶爾。這一份連接以往總是會給托納蒂烏帶來安撫與安心,但是現在對于托納蒂烏來說,卻仿佛是一根松松垮垮的套在他脖頸上的繩子,另一端則是掉在高高的房梁上。
如果往前一步,他便會被吊著扯斷頸椎;可若是后退一步,他便像是自己主動的松開了垂落于黑暗當中的、唯一的繩索,墜入萬劫不復的黑暗的沉淵。
托納蒂烏無法做出選擇。
于是,就像是察覺到了他內心的這種躊躇與不愿抉擇一樣,有某個聲音、某個意識開始在他的耳邊低低的絮語。
如果不想要返回到現實的世界當中,不想要面對那些事情的話……那么,不如就一直沉湎在這美好而又香甜的回憶當中吧。
當他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的那一刻,周遭原本漆黑一片、什么都沒有辦法辨認和分別的環境也開始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紅色的綢緞轟然落下,罩在身上與頭上,像是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某個東方文明當中,與良人結契的時候要著的紅衣與蓋頭。
第五紀的【太陽】記憶當中銀發的少年走了出來,站在他的面前,眼尾的紅艷的驚人。
他望著他笑,隨后伸出手來,勾住了托納蒂烏的脖頸,將自己朱色的唇送了上去。
“托納蒂烏……”邪神這樣喚著他的名字。
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一些別的什么了,這已經足夠沖垮托納蒂烏全部的理智。
他像是“記憶”里面一樣去對待他,那或許是滅頂的歡愉,然而托納蒂烏卻又在這當中品嘗到了某種驚人的苦澀。
他深知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幻象和臆想,是為了將他長久的拖在亡靈之海當中的拙劣的手段;然而托納蒂烏覺得,一切都像是一張巨大的、充滿了粘性的網,而他落入了其中。
——不愿離開,亦不想離開。
直到紅色的綢緞被外來者撥開,從那后面露出來的,是銀發的邪神那一張因為尚且不知道都發生了一些什么,以至于顯出了十成十的無辜與茫然的臉。
“蘇耶爾?!蓖屑{蒂烏嘆息著。
“你為什么不能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就算是作為光與熱的代表,但是【太陽】也會有想要沉淪的時刻。當并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自己的想法,以及應該采取何等的態度去面對蘇耶爾的時候,托納蒂烏選擇了一直留在這里。
……可就算是這樣,蘇耶爾也依舊找了過來。
托納蒂烏從身后擁住了蘇耶爾,這個體位和姿勢剛好也能夠將少年完全的圈在自己的懷里面,并且難以掙脫。
金發的神明低下頭來,一口咬住了蘇耶爾的脖頸,如同叼住了獵物的兇獸。
紅色的綢緞與帷幕層層疊疊的落下,托納蒂烏壓著蘇耶爾倒在那一張不知何時出現的柔軟的床上,卻恍惚會讓人幻視他們其實是一同落入了一張巨大的網中。
“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蘇耶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