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人”只是其中非常少非常少的一部分。絕大多數生活在這個城市當中的人主要分布在中區和被戲稱為“貧民區”的下區,每日為了能夠維持生活而付出勞力、不斷奔波。
在幾乎都沒有辦法喘過氣來的空檔當中,關于中心區的那些富商政要、貴族世家的種種糾紛與八卦,就成為了他們極為關注的、能夠給這過于麻木和平淡的生活帶去一些刺激與樂子的事情。
無論是先前的逃竄的連環殺人魔也好,還是這一次的塞卡爾德家遭遇了膽大包天的惡徒入侵,全家上下,從主人到仆從一共八十三口人,除了最小的那個幼子之外,其他無一生還。
這樣一樁滅門的慘案無疑掀起了軒然大波,并且一躍成為了如今整個倫底紐姆的社交場上最為熱門、潮流以及活躍的話題。如果在社交場合你不能夠針對這件事情談論上幾句的話,那么你就會被人在背后嘲笑并投以譏諷的眼神。
對于任何一個倫底紐姆人來說,這都是絕對沒有辦法容忍的一件事情。因此,這件事情開始以一種遠超其原本應該受到的關注度在整個倫底紐姆傳播開來,一時之間仿佛人人都能夠對其說上幾句,并且有一些從“遠房舅媽的鄰居的朋友的同事的兒子”那里得到點內幕的消息。
人們喜歡看,各種大報小報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好機會。一連好幾天,蘇耶爾都能夠從艾格帶回來的報紙的頭版上看見各個角度拍攝的、夏利的照片。
這位“大難不死的小少爺”、“塞卡爾德家最后的獨苗”在黑白的相片當中看著無比的陰沉,從禮帽到衣服再到手套全部都是純黑的,配著他蒼白的有些過分了的皮膚,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個掘開了墳墓爬回人間的食尸鬼,或者一個游蕩著遲遲不肯離開的亡靈。
在那一場滅門的慘案當中,這位小少爺失去了自己的一只眼睛,現在他不得不用眼罩將其遮掩。未成年的孩子本就生了一張不大的臉,那眼罩幾乎遮住了他小半的面容,像是生在這位大難不死的小少爺臉上的一個無底的黑洞。
任何人都會盡量避免去注視那個黑洞。因為或許是某種本能的悄然無聲的預警,人們總覺得那黑洞帶來了極為不詳的感官。
而若是夏利本人能夠知道世人內心的這樣的評價的話,他只會方式的大笑,譏嘲他們的無知。
這只眼睛是他所供奉的主的力量的寄所,是他獻給對方的祭品,同樣也是他得到神眷的證明。如果有人會因此而感到恐懼,那么夏利只會覺得那必然是鼠目寸光的無知之輩。
邪神又如何?
他的父親、兄長和姐姐的身上都分別帶有著來自于不同神明的神眷。
正義之神。律法之神,智慧之神。哪一個不是在人類當中擁有著偉岸的威名,交口相贊的品性,被人類奉為圭臬的占有著主流信仰的“正神”?
盡管夏利以往天真單純,但也并非不知事。塞卡爾德家每年向這三位神明的神殿與圣堂所供奉的錢財,足以抵得上一百戶普通人全家十年的花銷。
可是在塞卡爾德家遇難的那一日,可有一位神明出手相助亦或者是提前給予過預警?不過都是一群沽名釣譽、欺世盜名之輩罷了!
……只有他的主人,只有那位慷慨而又寬容的存在,盡管他此先并未向對方獻上什么,也大度的降下了恩賜。
當夏利站在塞卡爾德家的大門口,冷漠的注視著那些因為他得到神眷之后而掌握的能力下而運作的、以當日的[鬣狗]的尸體作為基礎材料煉成的人偶仆從的時候,他微微閉了閉眼睛,在心底又一次向著蘇耶爾獻上了再虔誠不過的禱告。
贊美我主。
居住在第一大道的蘇耶爾和居住在中心區的夏利是幾乎不可能擁有在現實當中見面的可能的。這一份來自小信徒的禱告,當然也同蘇耶爾毫無關系。
他眼下有另外需要頭疼的事情。
一杯散發著醇香的氣息的奶茶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最優雅的姿態放在了蘇耶爾面前的茶幾上,蘇耶爾順著那一只手看了過去,只見黑發的殺人魔的面上居然露出了一點幾乎能夠稱得上是……含羞帶怯的笑容來。
說實話,這個搭配組合當真是怎么看怎么古怪。
“我按照您的偏好為您調制了飲品,茶底采用的是北境赫斯蒂利的紅茶,牛奶是今天新鮮采集處理過的、用鮮花喂養的上等奶牛產的奶,平時只會供給皇室使用,據說喝起來會帶有一種特別的淺淡花香。”艾格的聲音當中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期待,“您嘗一嘗,是否還符合您的口味?”
蘇耶爾看著那一雙灰綠色的眼睛,艱難的閉了閉眼睛。
“你做的很好。我現在不渴,一會兒再喝。”蘇耶爾說,“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艾格顯然被這一句話給吸引了注意力。
“您說的對。”他自言自語的喃喃著,朝著樓上走去,“窗臺上的那幾盆花海沒有澆水,我得去看看……”
直到艾格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樓梯的拐角、不會看到一樓大廳當中的景象的時候,蘇耶爾才“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