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能否幫我擔一擔。”
烏先生正在給她煮羊乳茶,滿口應好,他動作優雅嫻熟,用烹茶的手藝煮出一壺羊乳,先給鳳寧斟了一杯,鳳寧聞著那香噴噴的氣息,探手就要來撈,卻被烏先生抬手一擋,
“小心,還燙著呢。”
只見烏先生盤腿坐了下來,又凈了一遍手,拾起一個小勺子,慢騰騰在茶盞里攪動,恐自己氣沫子臟了茶盞,臉離得老遠,而鳳寧呢,似乎熟悉了他的作派,安安分分在一旁等。
裴浚看到這一幕,緩緩瞇起了眼。
烏先生的動作太過熟稔,而李鳳寧也無比理所當然。
這說明什么,說明不是第一次,甚至可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過無數次。
回想李鳳寧告訴過他,烏先生教她讀書不下于十年。
所以這十年來,烏先生就是這么“照顧”李鳳寧的?
醋意不可抑制往上攀騰,裴浚神情繃得如同一片隨時可以撕裂的帛。
羊乳茶就在這時,被推至李鳳寧跟前,
烏先生笑容溫切,“好了,可以喝了。”
鳳寧像是乖乖等待喂養的小姑娘,高高興興捧起茶盞去嘗。
這還沒完,烏先生瞥見她下顎滲出一些乳漬,笑容寵溺地遞過去一塊帕子,
“急什么?為師能跟你搶?”
鳳寧嘿嘿一笑,接過烏先生的帕子拭了拭下顎。
烏先生又將一小碟子葡萄干推至她眼前,
“你再加一勺這個試試,就是有些酸,你嘗嘗是否受得住?”
等伺候著小祖宗喝完羊乳茶,烏先生這才顧得上自個兒。
他的茶早已涼,抬袖做掩,很快一口飲盡。
不得不說,是位極為耐心,細心,體貼的男子。
如果對方不是李鳳寧,裴浚應該會稱贊他。
鳳寧喝完,揉了揉圓滾滾的小肚,心滿意足道,“先生手藝越發精進了。”
“哈哈哈,鳳寧喜歡就好。”
鳳寧喜歡就好裴浚聽了這話,心情復雜地扯了扯唇角,將一個個字眼扎在心里。
鳳寧這才想起捎來一個錦盒,無比得意地將之遞過去,
“這是這個月的進帳,先生幫我保管。”
烏先生從善如流接過來,又攬了攬衣袖,將錦盒打開,
“好,為師來瞧瞧,我們鳳寧又掙了多少銀子?”
還真就一張張銀票在數。
“三兩,五兩,加起來八兩,哦,這里還有個十兩的銀票,那就是十八兩”
鳳寧看著他一板一眼地數,樂得跟什么似的,
“我上月接了幾個大單,那些商賈出手不俗,聽聞我在禮部掛職,頗有親近之意,放話隨我開價”
師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笑容被冬陽暈染,連時光渡在他們身上都變得柔軟了些。
默契得誰也插不進去。
最后數清楚了,總共五百三十兩銀子,這對于鳳寧來說,是一筆巨款。
鳳寧和烏先生抵了一掌,看得出來極為高興。
五百兩,有時只是他一頓御膳的開銷。
犯得著這么高興?
不,他們高興的不僅僅是銀子金額,是那份靠自己安身立命的滿足。
這么說,她掙得銀子都是交予這位烏先生管著?
她就這么信任他?
他遣人查過這位烏先生,身份履歷干干凈凈,像是憑空出現在京城的一個山野道人,無根無萍,就因為一次在酒樓無意中與夷邦人聊天,被經過的李巍聽見,隨后引以為知己,聘為西席在李府落腳。
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頃刻便能卷款潛逃,讓她所有辛苦付諸流水。
她為什么不交給他呢這天底下還有誰能比得過他牢靠?還有誰敢覬覦天子之私
裴浚不能想下去,再想下去他怕自己肺管子要炸。
氣嘛?
毋庸置疑。
醋嘛,那更不消說。
在這兩種情緒之余,裴浚忽然意識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個人這么疼她,她在他這里卑躬屈膝任勞任怨,指東不敢往西,在烏先生這里卻得到無微不至的照料。
裴浚神色復雜吸了一口涼氣,久久沒有吭聲。
而這時,門檻內那儒雅男子又忙不贏起身,
“哎呀,鳳寧,時辰不早了,你歇一會兒,為師去和面待會給你做油潑面吃。”
“好嘞!”鳳寧無比輕快地應著。
還能下廚?
君子遠庖廚,儒家禮義在他這里倒成了空談。
裴浚給氣笑一聲,笑意不及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