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續過完戶已是五日后,鳳寧又將素心帶過來,讓她幫忙收拾店面,支個攤子。
“往后跟著我,比府里,我額外再添你五百錢。”
可把素心高興壞了,李巍再三囑咐她照料好鳳寧,素心豈有不聽的,便替她坐鎮鋪子。
招牌掛上,便算開張營業了。
還別說,鳳寧這門生意絕無僅有,又恰恰是附近夷商急迫之需,半日光景便有人問上門,
素心便將鳳寧翻譯過的例文交予他們瞧,“我家掌柜就是吃這碗飯的,不信你去番經廠打聽打聽,這冊書可是他們刊印的?”
見客人尚有遲疑,素心又道,“哎呀,別瞻前顧后了,先留下文冊,明日再來,若是譯的好,您再給銀子也不遲呀?!?
開張第一日便收了四項活計,鳳寧都顧不上回府,當夜便在學堂值房忙活起來,翌日東西交出去,一行行規范的字跡簡直是無可挑剔,對方滿意極了,一問價格,說是開張優惠價,更是大喜過望,逢人便推薦這家鋪子,不消數日,已小有名氣。
歐陽夫人眼看她風生水起,一面替她高興,一面擔憂道,
“回頭可別舍下我,專職開譯鋪去了?!?
鳳寧笑著回,“您就放心吧,我的志向便是做一名傳道授業的女夫子,外頭再多的銀錢都撼動不了我,您放心將學堂交予我,我還要教出更多出眾的女學生,將來好有人承我衣缽呢?!?
“好,沖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歐陽夫人見鳳寧來往奔忙實在是心疼,少不得想了轍安置了另外那位周教習,給鳳寧騰出院子來,鳳寧帶著素心踏踏實實住在小跨院,只是偶爾還是要回一趟李府,一來素心爹娘都在李巍跟前當差,二來也得時不時回去探望烏先生,就這樣,休沐那兩日她回府,其余時候大多留在學堂。
日子充實又忙碌。
鳳寧從未這般踏實。
她這頭一踏實,柳海就不踏實了,鳳寧的消息一日不落報至養心殿,柳海眼看鳳寧將皇帝忘了個一干二凈,越發坐不住了。
人家鳳姑娘在外頭吃香喝辣如魚得水,御書房這位卻成了個悶葫蘆。
自那日見一面后,原先那股戾氣倒是沒了,可人越發沉默,朝務是一件沒落,就是過于吹毛求疵,過去吏部那套考核棄之不用,建了一套全新的考核規制,以各科給事中為肱骨,每份詔書發下來,均在給事中處登記掛牌,牌子掛上,限命多少時日辦完,若有拖拉延誤者,一律查辦。
政務效率大大提高,原先一月半月的事,如今十日內準落實到位,真正受益的是底下的事務衙門及全境百姓。
中央官署區的風氣為之一振。
只是,先帝朝懶淡慣了的朝官如何扛得住這般高壓之策,個個怨聲載道。
官員們尚且戰戰兢兢,御前這些領班女官,就更稱得上如履薄冰了。
拿楊婉來說,這么穩重從容的人兒,前個兒也被皇帝拿了錯處,一頓狠罰。
這一日午后,諸位大珰均在養心殿外站班。
東廠提督黃錦摸了摸鼻尖,微微靠近攏袖出神的柳海,
“老祖宗,這事您得擔著,總這么下去不是事兒,大家伙不要活了?還是得想個轍將鳳姑娘請回來,熄一熄陛下的火?”
柳海斜睨著他,“你以為我不想?可事兒能成嗎?我是能將人威逼利誘弄進宮,可人家姑娘心里不樂意,再吃一碗避子丸,或是尋死覓活,出了事誰擔責?”
黃錦抹了一把汗,站直身子,“這可咋整?那頭徹底收了心,這邊一聲不吭,回頭苦得可是咱們。”
“萬歲爺也苦著呢。”柳海嘆著氣,“昨個兒摸著那幅畫出神了許久。”
當初鳳寧從裴浚手里討了一幅畫,原是要做燈籠用,見他畫了自個兒,就沒舍得,西圍房值房人來人往不便,她便擱在御書房書架上藏著,昨日一場大風,不小心將書冊卷落了地,那幅畫好巧不巧攤在裴浚眼前。
裴浚神色一恍,視線就這么定住了。
韓玉見他目不轉睛,悄無聲息將畫卷呈放御案。
離得越近,那眉目越發清晰了,裴浚像是燙眼似的,反而移開視線,繼續垂首批閱奏章,就這么忙到夜深人靜,冷不丁一抬眸,那畫里的人兒風采滌滌地朝他嫣然一笑。
那一瞬,有一種抽絲剝繭的悶脹,酸酸澀澀在他腹部,胸膛,甚至唇腔游走。
眉眼仿佛是照著她拓印下來的,生動明媚,每一筆都是他親手所繪。
緩緩將畫像卷起,他握著畫端磕在眉心,重重吸了一口氣。
那日說開,他后來細細想了一遭,她那性子著實不適合皇宮,既然她要自由,他又何必強人所難。
他不是非她不可,成全她。
至于心里那點酸脹,過一段時日自當消除,是以這二十來日,他試著讓自己淡忘這么個人,全身心投入朝務。
錦衣衛每日均有一份單獨的奏報,上頭事無巨細記載著李鳳寧的一舉一動,邸報全部鎖在盒子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