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柔軟了些。
臉色果然有些發白,人也瘦了一圈。
鳳寧手指掐了掐衣袖,緩緩下拜,“罪女李鳳寧叩見陛下?!笨牧藗€頭,半晌不見上頭有動靜,忍不住抬起眼,這下那人已坐起身,手捏著帕子覆在頭額,目視前方沒有看她,只冷淡說了一字,“起?!?
鳳寧小心翼翼起身,垂著眸不敢看他。
空氣恍惚凝滯,只見些許塵因在燈芒下翻騰。
裴浚隨意靠著引枕,身姿半躺,面色深沉,眼底暗藏鋒芒。
明明前一夜還倚在他懷里情意綿綿,次日便曝出避子丸一事,當時情緒反差過于強烈,以至于眼下二人還沒法面對彼此。
那日口口聲聲放話,這輩子再也不見她。
裴浚視線就沒往她身上瞄,維持著自己最后的倔強。
“為什么吃避子丸?”冗長的靜默后,裴浚率先發問。
大約是燒剛退,嗓音冷中發啞,仿佛撕裂的帛,帶著幾分澀。
鳳寧再次跪下來,知道他容不得人糊弄,也不再做遮掩,便如實道,
“回陛下,臣女見了宮墻內爾虞我詐,心生懼意,不敢入后宮,不敢生孩子,當時的念頭只想留在您身邊做女官,遂出此下策?!?
裴浚其實也料到了這個緣故,可聽到耳朵里,還是燃起一陣鉆心的怒火。
“你就這么不信任朕?”每個字跟從齒縫里擠出來,泛酸犯狠。
鳳寧目光落在榻沿,眼眶脹痛一瞬又漸漸回神,堅定不移地回他,
“陛下能保證一輩子愛護臣女嗎?等臣女老了,您后宮佳麗三千時,您還記得臣女嗎?您以前總教導臣女,人要靠自己,可臣女實在沒有那等能耐保護好自己和孩子,也沒有那份城府足夠在后宮爭得一席之地?!?
這話一落,驀然像是有根弦同時將二人的心給揪住。
可鳳寧大抵是被這份無可企及的期待折磨得太久,久到已習以為常,很快吁了一口氣,漸漸退出那份弩張的情緒。
她這端一松,裴浚那頭的緊繃感戛然而止,剩下的反而是無可填平的空落。
每個字都令他無比憤怒,可真正拼起來,又不得不承認,她所慮并非沒有道理。
曾幾何時,他告誡過她,不要將期待落在別人身上,唯有自己才可信,而現在那枚梭鏢真正捅到他身上時,才知道有多難受。
裴浚啞口無言。
他從不許毫無意義的空諾,“一生一世”這樣的字眼,他說不出口。
鳳寧閉上眼,鼻尖掠進久違的奇楠香,清冽依舊,是那么的好聞,她甚至忍不住沉浸其中,不是為了貪戀,而是為了將來某日漫天秋葉飄下時,能有一片滋味令她回念。
她從來沒想過要遺忘他,只是她的腳步再也不會為他而停留。
又是一陣冗長的靜默,氣氛像是鑿在深淵的湖,無波無瀾。
直到窗外有晚風拂掠進來,漸漸吹起一陣漣漪。
“朕渴了?!彼捎驳卣f出三字。
“哦”鳳寧連忙提著裙擺起身,折去一側高幾給他倒茶。
倒了滿滿一杯溫水,遞至他跟前,男人清雋的眸眼垂下,信手接過,指尖不經意地觸到她指腹,鳳寧下意識一縮,看著她避嫌的樣子,裴浚喉結猛地一陣翻滾,捏著茶盞一飲而盡,擱在一旁,面罩冷霜。
她那日人雖走得匆忙,可碧紗櫥里的箱子卻早早整理齊全,可見她已隨時準備從他身邊撤退。
沒心沒肺的丫頭。
鳳寧不知為何惹怒他,繼而退至一旁。
逗大的汗珠一顆顆覆在他腦門,他鬢角顯見濕了。
鳳寧四下張望,瞥見案后羅漢床上疊著干凈的衣物,又捧過來,輕聲問他,
“陛下,您發汗了,要換一身嗎?”
裴??囍槍⒁挛飶乃种薪舆^,抬手將腰封一解,結實的胸膛就這么裸露出來,鳳寧慌忙側過身,視線直往門口邊上瞄,眼下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再侍奉他,他不讓她走,鳳寧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兩廂尷尬著。
高挑的身姿亭亭玉立,柔軟的腰肢像是柳條,雙手絞在一處,明明是拘謹的樣子,他卻莫名看出幾分勾人。
是沒看過,還是沒摸過?
拽著他手腕非要往他懷里撲的樣子,她忘了嗎?
裴浚嗤的一聲笑,悶了一肚子邪火。
片刻,鳳寧瞥見他似沒動靜了,麻溜上前將濕汗的衣裳給收拾好,擱去羅漢床。
案頭小幾擱著一碗不曾動過的粥,鳳寧看著他冷峻的模樣,心有不忍,便溫聲勸道,
“陛下,您餓了嗎,要不臣女請人再溫一溫粥?”
“不必。”裴浚冷聲答。
抬起手,手掌寬厚,指節分明白皙干凈。
鳳寧將粥碗擱在他掌心,看著他食用。
裴浚自始至終沒往她臉上瞄一眼,悶聲不吭吃了粥,腹部好受一些,繼續躺下。
鳳寧看著他像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