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交代不過去?!?
這是她今日回來的目的。
李巍急著跟在她身后追,想罵又不敢,跌跌撞撞喊道,“你壓根不明白我的苦心,我藏著你八年,為的便是讓你一朝驚艷圣上,得他歡心,你如今發達了,卻不管爹爹死活,李鳳寧,你自個兒好好想想,但凡你想在皇宮立足,沒了爹娘幫襯就是不行?!?
鳳寧把他這席話當耳邊風,沿著花廳往西折向花園,推開一扇小門進了烏先生的學堂。
細竹早已枯萎,水池漫著些許落英搖搖蕩蕩,院子里靜若無人。
“先生?”
門沒落鑰,可見先生曉得她會來,鳳寧將門扉鎖好,沿著石徑步入廊廡,順著抄手游廊往東面的小廚房,果然瞧見烏先生挽起袖子在煮面。
只消聽那輕盈的腳步就辨出是鳳寧,
烏先生頭也不回道,“再等一會兒,面就能起鍋了。”
看到高大的烏先生,鳳寧不知為何鼻頭一酸,忽有一種倦鳥歸林的錯覺。
“先生”她輕輕低喃一聲,看著他有些出神。
烏先生被熱騰騰的水汽纏繞沒聽到她說話,過了片刻,他盛了滿滿一碗油潑面過來,含笑望著她,“你剛剛想說什么?”
鳳寧略略回神,搖頭道,“沒有,我就是惦記先生的油潑面了。”
鳳寧坐下來大口大口扒面,今日烏先生做了一碗刀削油潑面,刀削面勁道十足,很有嚼勁,滿滿的蔥花一撒,香氣四溢。
烏先生凈了手坐在她對面看著她吃,漸漸的就看到她眼眶泛了紅。
“鳳寧,你在宮里受委屈了?”
鳳寧搖頭,“沒有。”
她方才看著被熱氣繚繞的烏先生時,驀地把那道修長的身影幻化成了裴浚,她恨李巍送她入宮,否則她也不會遇見他,更不會愛上他,也就不會憧憬不了這尋常人家的煙火氣。
當初入宮時,她抱著能離開李家這個旋渦的念頭,對皇宮是充滿新奇和期待的,期待自己能學一身本事,將來可以自力更生,可現在她頭一回對皇宮生了一點點厭惡之感。
烏先生看著她,眉眼瞇得深長,發出無聲地輕嘆。
用過午膳,鳳寧陪著烏先生進了書房,烏先生又整理了一本小冊子遞給她,
“這是一些生僻字的翻譯,你拿回去熟記在心,回頭譯書用得上?!?
鳳寧就歪坐在他對面的圈椅,繡花靴退去,整個人蜷縮在圈椅里,翻開冊子一句句認真讀,遇到不會的請教烏先生,烏先生教了他,
“先生,您的口音很純正,您去過大渝波斯嗎?”
烏先生笑道,“你又沒見過大渝波斯人,怎么知道為師口音純正?”
鳳寧笑了笑,“上林苑有一位馬官是大渝人,我偶爾聽到他說波斯話,聽著口音跟您很像。”
烏先生捋了捋胡須,“那你可有跟他交流?”
鳳寧搖搖頭,“那人一臉兇相,我不敢跟他說話?!?
裴浚也不喜她跟外男接觸。
烏先生忽然就用波斯語問了她幾句話,鳳寧登即坐直身,認認真真答,烏先生聽完笑道,
“你口音才好聽呢,跟山澗清泉似的。”
讀什么都好聽。
鳳寧喜滋滋樂了,忽然問,“先生,‘思君已久’怎么說?”
烏先生微微一頓,“你要學?”
鳳寧笑眼彎彎道,“番經廠有一位老頭,他妻子故去多年,他昨個兒說想用不同的文字寫一封奠信燒在他妻子墳頭,讓我幫他寫蒙文與波斯文。”
鳳寧也有幾種翻譯,她寫下來給烏先生,“您覺得我這么翻譯對嗎?”
與烏先生相處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申時初刻,鳳寧又背上烏先生給她準備的行囊打算回宮,喜鵲胡同靠近崇文門大街,崇文門大街往西至正陽門前的棋盤街一帶,是京城最有名的前朝市,此地專供官署區的達官貴人游逛,鋪子規格不小,裝潢也十分上檔次,整條長街熙熙攘攘,熱鬧卻不喧嘩。
鳳寧習字壞了幾支筆,打算再買一盒湖筆,便讓馬車折去前朝市。
李府趕車的老頭系馬車去了,獨一個老婆子跟著她進了一家書鋪,鳳寧穿的極其低調,頭戴灰色帷帽,將面容遮得嚴嚴實實。
即便如此,韓子陵還是一眼認出她來,旋即踵跡進了書鋪,在鳳寧挑選湖筆時,將她拽入了一個雅間。
每逢過節,宮里實則是冷清的。
后宮并無娘娘,太妃們又遠在西六所,養心殿一帶便顯得格外寂靜。
裴浚陪著太后用過午膳,回到養心殿小憩片刻,何楚生將新入宮女官的名錄遞給裴浚過目,裴浚擱在一旁不急著看,而是問起春闈的事。
何楚生卻急急忙忙起身跟他告罪,
“陛下,您今個兒就饒了老臣吧,今個兒是老臣內子壽誕,老臣得去前朝市逛一逛,挑個她喜愛的鐲子當做壽禮,否則遲了,老臣今夜就不好過了?!?
裴浚沒瞧出何楚生也有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