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浚沒有跟臣下說謝謝的習(xí)慣。
鳳寧對上他平靜的雙眸,心跳一下子快了許多,連著面頰也爬上些許紅暈。
她雙手絞在一處,磕磕碰碰找話題,
“您是在狩獵嗎?”她發(fā)現(xiàn)他烏靴上沾了些枯葉。
眼神想看他又不敢看的樣子。
裴浚看著她不爭氣的模樣,忽然覺得好笑。
這樣的眼神他當然不陌生,他自來便是人群的焦點,對任何人的景仰已習(xí)以為常。
一介女官跟個外男拉拉扯扯算了,他不想理會她的事。
“你還有事嗎?”裴浚淡聲問。
他這個人外表極其斯文,哪怕是冷淡也不叫人反感。
鳳寧臉一紅,裴浚明顯看出她在搭訕,隱秘的心思被正主窺破,鳳寧很不好意思,不過她這個人也有軸的時候,既然想什么就大大方方做,于是她鼓起勇氣直白問,
“上次您救了我,我心存感激,總想替您做些什么。”
裴浚明白了,就想繼續(xù)跟他掰扯。
有些人就是這樣,一旦得了機會便賴著不放,裴浚忽然覺得沒意思。
但他今日心情好,于是淡笑問,“你會什么?”
裴浚笑起來眼神極深,眉梢也微彎,他朝人看過來時,總讓人覺著他在認真看著你,鳳寧被養(yǎng)在深閨,沒有跟外男打交道的經(jīng)驗,更何況是裴浚這樣老謀深算的狐貍,心一下就亂了,喃喃回道,
“我會做點心。”
御膳房每日給他做十多樣點心,一月點心不帶重樣。
他稀罕鳳寧的點心?
之所以這般說,便是給她一點希望,讓她順桿往上爬,然后重重摔下去,人便清醒了。
“好啊,那我等你的點心。”
裴浚腔調(diào)很溫和,然后俊逸翩然從鳳寧身側(cè)走過。
鳳寧視線不自禁跟隨他遠去,看著那無比挺拔的身影出了神。
世上竟有這么完美的男人。
好看,正直,風(fēng)度翩翩。
裴浚若知道鳳寧這般評價他,大約會笑醒。
等到裴浚消失不見,鳳寧登時回過神來。
完了,這里是皇宮,又不是李府,她去哪兒弄食材給他做點心?
鳳寧趕在延禧宮落鑰時進了門,毛尚書退出中樞的消息已在后宮傳開,毛春岫也由著被領(lǐng)回了府,闔宮的姑娘這才曉得,原來毛春岫私下養(yǎng)狗犯了皇帝的忌諱,皇帝不喜那些小畜生,故而借此料理了毛家。
毛春岫這一走,順帶敲打了其余姑娘,鳳寧的日子好過了,無人再敢明目張膽針對她。
就連延禧宮的守門太監(jiān)對著她也客氣許多。
“李姑娘回來啦。”
延禧宮能主動給她打招呼的不多,鳳寧將方才從御花園順手摘來的果子塞了兩個給他,“謝謝公公。”
人將將跨進門檻,身側(cè)忽然刮來一道勁風(fēng),接著一人緊緊摟住她腰身。
“寧寧,我來給你作伴啦。”
李鳳寧聽到這道熟悉的嗓音,險些哭出來,她連忙轉(zhuǎn)過身,將來人從懷里拉出來,“玉蘇姐姐,你怎么來了?”
楊玉蘇乃京兆府尹的嫡次女,與李家比鄰而居,時常來李府串門,是李鳳寧唯一的手帕交,二人性子投緣,親如姐妹。
她用自個兒的袖子擦了擦鳳寧面頰的淚,拉著她一面往里走,一面說明緣故,
“毛春岫不是出宮了么?我從爹爹處得知她在皇宮欺負了你,氣得義憤填膺,決心入宮給你作伴。”
鳳寧聞言眼眶又是一紅,“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當初不是不愿意進宮么?”
楊玉蘇拍了拍胸脯豪爽道,“我是不愿意進宮,可我也不能看著你一人被扔進狼窩呀,這不求了我爹爹走通禮部的路子,頂了毛春岫的缺。”
滾燙的熱流在四肢五骸亂竄,鳳寧淚汪汪望著她,說不出話來。
從來沒有人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她何其有幸,能遇見楊玉蘇。
楊玉蘇可不比李鳳寧,他父親長袖善舞,又當著京兆府尹的重任,京城哪個檔口都熟悉,楊玉蘇性子隨了爹爹,也十分大方爽快,她堪堪來了半個時辰,就帶著鳳寧在延禧宮認了個臉熟。
過去姑娘們礙著毛春岫的面子,不敢與鳳寧來往,眼下今非昔比,有了楊玉蘇的引薦,鳳寧也識得幾人。
一屋子姑娘聚在西廂房正廳用晚膳。
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府上的大小姐張茵茵便打聽了,
“鳳寧妹妹,我聽說毛春岫放狗咬你,那你是怎么逃過一劫的?”
張茵茵問這話時,在座的姑娘有意無意均看著鳳寧。
鳳寧前腳被害,后腳皇帝就處置了毛春岫,她們擔(dān)心鳳寧已與皇帝撞上。
鳳寧豈肯出賣恩公,她嚼著一口花生米,含糊回道,“我遇上一位公公,是他救了我。”
大家交換了眼色,不再細問。
若是鳳寧遇見了皇帝,怕是早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