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陽軍筑高聳堤壩蓄水,挖開黃河大堤后將水引進堤壩,等于是在梁陽上空筑起一個堰塞湖,一個蓄水的容器,等到容器滿了,捅開容器,原本蓄住的水將傾倒,借黃河奔騰之力以勢猛之勢灌進梁陽。
江衡一招引水灌城,將梁陽逼至絕境。
在洪水到達梁陽當夜,江衡帶領軍隊,又往后撤了十里地,往地勢高的地方行進,以免被洪災波及。
兩軍交戰下,桂陽軍以巨大的優勢力壓梁陽。
勝負很快將決出。
桂陽軍軍營。
“恭喜殿下,據斥候來報,梁陽城內外皆是水患,如今天寒,梁陽或將支撐不住。”
校尉副軍們在營帳中圍坐,江衡撥一下無聲的琴弦,“意料之內罷了。”
“殿下,那我們接下來不若趁亂直攻梁陽,梁陽如今正是民心軍心松散之時,打下梁陽如探囊取物。”
副軍的說法是對的,但江衡并不打算這么做。他搖搖頭,眾人疑惑。
“現在打是能打下來,只不過要接管滿城的難民,對我們來說不劃算。”江衡繼續道,“這個時候進攻也只是得到梁陽一座無人心的空城。”
“本王要的,不是屠殺,而是人心所向。他們要信奉從天而降的神,而我就是那個就可以救他們于水火的神。”
“陸時明不是簡單人,這會只怕是忙于拯救他的城中百姓,人心盡聚于他身上。這會進場,本王可撈不到好處。”
“誰會感激自己的仇人?要等他們過去這一陣,沒有復起的希望,沒有生存的希望。擊垮了人心,這時候,才是我現身的時刻。”
江衡淡淡抬眸,“糧草行進到何處了?”
桂陽軍的糧草后勤一直是臨武縣支撐,前幾日他下令將汝陽王軍隊調來,屆時兩軍匯合后,路途遙遠的補給區已經不能足夠兩支大軍的需用。這次是最后一次從臨武縣調糧。
“已在路上,大概還有叁日到達。敖倉那邊已經通知,開始準備了,等到新糧消耗的差不多了,只待令下,便可運送出城。”
敖倉是江衡反復思量下,除臨武縣外,最佳的后勤補給地區。
“殿下,還有一事,聽聞淮安王已成功與洛陽軍隊匯合,前幾日已經帶兵離開洛陽。”
江衡眉頭微動,“有查到他往哪里去嗎?”
“暫未。他沒有走官道,入了曲折山林小徑,也是在隱藏行蹤,我們的人還在探查中。”
江展加入戰局,未可知會對整體戰況有什么影響。當下江衡一方占優勢,憑江展一人又有何能力能在一夕之間天翻地覆,逆轉戰局?
但江衡雖有信心,仍不能輕視江展。
“加派人手盯緊淮安王的動向。”
“喏。”
不多時,眾人正聊著,護軍進帳來。
護軍拱手作拜,“殿下,您之前交代的東西已經完好運來了。幾十箱已經送進營地內有專人看護。”
手下將士們一早就知道江衡的安排,這會東西到了,還是又多問了句。
“殿下,真的要這么做嗎?會不會……太虧了?”
江衡輕瞟他們一眼,“下令,誰若敢動箱子里的東西,立斬不赦。”
“按計劃行事。誰要是起念因此動亂,立斬不赦。”
叁令五申下,箱子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喏。”
校尉副軍們出帳后,營帳中只剩江衡一人。
古琴琴弦已不能發出琴音,撥弄下唯有純粹弦擊琴身的悶聲。
觸手可及的勝利就在眼前,如今他拉起的戰爭已成型,且壓女帝一頭。
江衡有些恍惚。
如果當年父親勝利,如今高坐王位的是他。
可他有時會問自己,真的很想要那個王位嗎?
他答不上來。
權力無疑是分外迷人的,而放下權力對于他這種人來說猶如刀割己身肉。
他一生被朝堂被江氏裹挾,每一個選擇都是他能做的最優選擇,而拋開利益,哪一次是從心的選擇?
沒有這種時刻,也沒有這種選擇。
哪怕遠離朝堂,他也掙脫不得無名枷鎖,因為姓江,他必須要去斗。
不斗,便是死。
“阿穎,我還是恨……如果你和孩兒還在的話,我已經可以教他讀書寫字,騎馬射獵了……”
他撫著琴身喃喃,與故人輕言。古琴琴面已經斑駁紋理,微微凹凸,被他悉心修理養護多年。
舊人故去難釋懷,殘物惟存,難抵午夜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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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梁陽通往長安的路上。
一位文士滿身塵灰,跋涉在林中。
杜明從桂陽軍中逃出來有些時日了。自己的馬匹被桂陽軍沒收,自己想要回長安,只能步行。
從未走過這般長的路,他的鞋底幾乎磨爛,腳心腳趾皆起了水泡。杜明齜著牙用身上撕下來的布條纏住水泡扎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