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其商在榻上翻來覆去沒睡著。外頭大風狂作,扯著窗欞。
今年秋入冬,北方格外多雨。
惡劣天氣不虞,酈其商心頭也惴惴。爬起身來,坐靠在榻上發呆。
風雨大作,依稀夾雜著人聲,酈其商掀開帷簾,卻見紙窗外不遠處有燈火。
是陸玉的房間。
酈其商立時起身,披上衣服出門去。
陸玉房中燈火通亮,女仆從端著一盆盆的血水從她房中出來,酈其商要進去,被攔住,“酈縣令,冷女官說了,不讓任何人進來。”
“殿下怎么了,怎么又流這么多血?”
女仆從臉色哀痛,搖搖頭。
“我去請田醫師……”他轉身要走,被下一個出來的女仆從攔住,“冷女官說了,殿下不讓請醫師,怕會引起軍營動蕩……”
是了,一日請兩次醫師,又怎么會是酈其商對外說的輕傷?
酈其商急顏急色,“這會還是保命要緊,其他什么事以后再說!”
他推開攔著的仆從們,要冒雨出門去,剛下渡廊,冷綰在門口叫住他,“酈縣令,殿下要見你。”
酈其商匆匆回身,濕了半身衣裳到陸玉榻前。
陸玉不甚清醒,身上蓋著厚褥,臉色燙紅,已發了高熱。冷綰不斷用冷毛巾給陸玉擦額頭降熱。
“孟懷……”
酈其商握住陸玉從被子中伸出的手,“殿下,我在呢……”
陸玉竭力睜開眼睛,“孟懷……不能再驚動醫師了……”
“殿下!”酈其商握緊了陸玉的手,“我明白你的顧慮,可當下你若是不在了,我們該怎么辦,梁陽該怎么辦……”
“留得性命在,不怕無柴燒。我好好和將士們解釋,大家會理解的,比起殿下擔心的所謂軍心動蕩,沒了主沒了指揮的軍隊才是真正的空殼子,梁陽無主了,誰帶領梁陽走出困境?”他說著,落下淚來,“殿下,你不能死啊……”
他緊緊盯著陸玉無血色的臉,厚褥下她的身體被掩埋住,幾乎看不到胸膛呼吸的起伏。案上燭油幾將燃盡,模糊了燈光。
陸玉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孟懷,我沒事,應該不會死……”她擠出一絲笑意,“我有辦法,相信我……”
冷綰扶起陸玉后背,陸玉支撐起身體,又握了握酈其商的手,“我答應你,我不會死的……”
酈其商用袖子擦去涕淚,仍是紅著眼睛。
“殿下,你說,我就信。不可騙我。”
“殿下……?”
冷綰懷里,陸玉沒了聲息。
酈其商崩潰,“殿下!殿下……你怎么能騙我……殿下……”他抱緊了陸玉交握的那只手,涕淚齊下。
外頭轟雷起,掩蓋酈其商哀切痛哭聲。
冷綰馬上放平陸玉,扯開酈其商,可誰想他這會力氣這般大,怎么也拉不開,情急之下,一手刃砍暈了酈其商,“來個人,把縣令抬回去。”
房內安靜了。
夜雨后,初升日光照在陸王府之上,平靜如常。
酈其商醒來時,后頸疼痛不已,意識遲鈍回轉,猛然想起昨晚的事。
急急起身穿衣,卻發現自己身在自己府中。
昨夜他哀涕陸玉,被冷綰打暈了。
惶惑不安籠罩心頭。
他開門第一反應是去陸王府,而邁出第一步生生停下。
不行,當下,最重要的還是先去軍中,若是郡王傷重病危的消息走漏了風聲,梁陽將徹底崩盤。
忍著悲痛不安,酈其商先行去了營地。
不知為何,他抱著一絲微弱希望。
陸玉說她不會死,還會如常巡視軍中。萬一,他到了營地,就可以看到陸玉呢?
酈其商渾渾噩噩到達營地,伙夫已經架起炊具做早膳,大家見到酈其商點頭打招呼,絲毫不知昨夜的驚心動魄。
營帳中空空,酈其商失魂落魄地坐下。
他反而不敢去陸王府了。萬一……
酈其商不敢再想。
護軍掀簾入帳,端了早膳進來,“縣令,還沒用過早膳吧,吃一些吧。”
“啊,多謝。”
護軍道,“縣令,你怎么了,怎么感覺恍恍惚惚的?”
“有嗎……”他勉力笑笑。護軍老實道,“有,殿下受了傷,您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酈其商端過瓷碗喝粥,掩飾自己低落的情緒。
護軍自顧自道,“您昨天不是說殿下今天會照常巡軍嗎,這會還沒來呢……雖說受了傷不能按時來也沒什么,但我說實話,大家其實都挺難受的,咱都敗了兩回了……”
吃敗仗沒什么,可怕的是根本沒有反敗為勝的希望。幾番交手下來,軍士們對叛軍也有些許了解,老牌精兵的戰斗力確實不同凡響。只是沒人會軍中說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的話。
酈其商聽得難受,悄悄深吸一口氣,定定道,“朝廷不會放棄我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