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沉。
外頭夜風起,落葉交錯著殘花擦過屋檐。
“你今天走不出去了。”她一邊朝著審衡走過去,一邊拔出掛在墻壁上的長劍。劍光自劍鞘緩緩而出,在燭火下雪亮如銀,冷芒刺眼。
審衡后退幾步,“你要殺我。”
“你不該來這里。否則還能活。”
“你白日的仁慈都是演給愚民看的。”
“不算是演的。你那時確實沒什么威脅。”她輕快挽了個劍花,劍尖直指審衡胸口,“現在有了。”
她觀審衡眉眼,“你不怕嗎?”
審衡看著她的眼睛,她眉睫濕潤,但是冷寒如冰。
“我年幼時,看到過家里人被殺。”
“有梟首的,有腰斬的,有吊死的。”
“梟首的還好,頭掉下來了,就沒氣了。不像蛇,斷了頭還能掙扎,還能張著嘴去撕咬。腰斬看起來要痛苦些,人斷成兩截了,上半身還能爬,拖著長長的血跡望天,直到血流干。吊死的那些人,我沒看到過他們死去的過程,蒙著頭,看不到他們的表情。”
“女人們哭得震天響,阿娘告訴我,我們做錯了。”
“我那時很小,不明白我做錯什么了。”
“小時候的玉食錦衣鐘鼓饌玉,對我來說好像一場虛無的夢。等我真正意識到身在人間時,什么都沒有了,好似一具空殼。”
審衡慢慢握住冰寒的劍刃,眼神落在陸玉薄衫下露出的手臂,濕漉白潤,上頭有他的牙印。
“從前我覺得是生是死沒什么不同。但是好像……”審衡眼中有了淡淡困惑,目光如風中落葉,打著轉卻遲遲掙扎著沒有落地。
他說不上來,看向陸玉。
陸玉也不能解答,只是平靜道,“抱歉。”
冰刃入體,穿過左胸。寒光自后背透出。
審衡緩緩倒下,眼瞳散了。
陸玉拔出劍,蹲下身,闔上他的雙眼。
冷綰提著桶敲門而入,看到眼前一幕。
“家主,要處理掉他嗎。”
“找一副薄棺,好好安葬吧。”
人如風燭,輕如流螢,一夕生,一夕滅……
梁陽陸王府的小插曲,就這樣無聲無息揭過。
而在南邊往日荒涼無人的平道上,漸漸拉開一條長龍。
旌旗林立,浩浩蕩蕩的大軍氣勢雄渾,一邊攻城掠鎮,一邊收編軍隊,劍指長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