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陸郡王,恭迎使者。”
龍頭杖被黑布裹住龍頭,只露出銅杖杖身,未見全貌,已能看出規格不低。
見節杖如見天子。
零陵郡縣尉趙招自陸玉第一天來郡中,便托病一直不見。陸玉甚至敲不開縣尉府大門。那時尚有頭緒可從淮安入手,如今淮安堵死后路,陸玉必須打開局面,打出一個出其不意。
“趙縣尉,舊疾可好些了?”陸玉慰問。
“托陛下與使者的福,已好大半了。”
“我深夜造訪,是有要事要辦。”
冷綰雙手捧出詔令。
陸玉冷言厲色,“本王初到零陵時,縣尉因病不能處理公事,我便轉道淮安。兩日內已將淮安本次相關案件查清楚。彭盧彭縣尉已在當地待審。我已快馬加鞭將當地情狀呈報上去。”
“趙縣尉,現在輪到你了。”
“零陵水災損失狀況,災銀流水,賑災措施,流民安置,一切本次案件相關的記錄,本王都要看到。”
陸玉乘勝追擊,將節杖上前一步,鏗然一聲銅杖杵在大理石地面上,杖頭金環包在布中相擊,猶能發出脆響,“天子在此,縣尉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趙招如遭雷劈。兩股戰戰。一時不能回話。
朝廷這次派下的使者雷厲風行,短短兩日已經撕開兩郡的口子。
圣上連天子節杖都賜下了。趙招本就是一介小小縣尉,如何招架得住上面一套連環招?只能節節敗退。
趙縣尉低頭垂首,頭暈目眩,被旁邊下人扶住。
“趙縣尉,舊疾又犯了嗎?”陸玉擔憂,握著節杖上前一步,欲扶一把趙招。
趙縣尉驚惶后退幾步,目不敢視。
“無妨無妨。下官定當全力配合殿下。”他呼一口氣,“殿下深夜入城,勞碌奔波,不若先于驛館休整,下官今夜差人整理冊目,明日一早送將至驛館中。”
陸玉笑笑,“不必了,我今夜徹夜不眠。讓你的人都動起來吧。”
“趙縣尉,本王需要你陪同我一同過賬冊錄事簿,可否。”
“可,可。”
她吩咐趙招打開賬庫,負責分類側目的相關人員全體來縣尉府,她要一一過問。又命冷綰帶領一隊人守住縣尉府大門后門,只許進不許出。明言說是朝廷緊急辦案不得外傳機密,實則防止趙招玩花樣通風報信。
趙招心里防線已崩塌,當下拖延做手腳已經沒有見縫插針的余地,只能全力配合。
零陵郡官署一夜震動。
破曉啼鳴。東方既白。
趙縣尉一夜緊繃,天亮時晨光將他眼下烏青照的一清二楚。
陸玉合上最后一頁冊書,打起精神強顏道,“趙縣尉,辛苦了。我暫無事相問,你可回去歇息了。”
趙招扶著桌案起身,搖晃作揖離開。
陸玉一夜操勞,傷口崩裂,撐了一宿。如今已無外人,終于失力伏倒在案上。
“綰兒……”
冷綰解散看門隊伍,進到賬庫就看到陸玉倒在案上,上前急喚,“家主,家主……”
她臉色蒼白,唇無血色,腹下鮮血浸染外袍。
陸玉動了動嘴,昏死過去。
血紅色。
滿目血紅色。
陸玉身在幻霧中,眼前濃霧重重,模糊不清。
有熙攘喧鬧聲,人影幢幢,
好多人,好多人圍著好像在看什么。
天色昏暗,黑云壓城,驟雨將來之兆。
白光撕裂天空,悶雷自遠處隆隆而動。
陸玉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撥開人群。眼前視野甫一開闊,瓢潑大雨撲面,卻是淋漓紅血。人頭碌碌滾落——
“啊……”
陸玉猛地睜眼,心頭急顫不已。腹上傷口痛楚猶晰,陸玉摸了摸傷口,已經重新包扎好。
冷綰端著藥盞開門而入。
“家主,你醒了。”
冷綰在床頭坐下,給陸玉擦去額頭虛汗。
陸玉一身不適,乖乖飲干藥汁。
“將昨夜整理的冊本拿來。”
“家主,要不要進些吃食,你從昨晚到現在水米未進。”
也罷,吃了多少有精神些。
陸玉點頭,冷綰端來小桌置于床榻,將準備好的飯菜端來。
兩人一同用膳,陸玉進過食,恢復些許,抱著整理的冊本細讀理清思緒。
出乎她的意料。
就零陵而言,朝廷撥下的這批救災銀,大頭并未流入官員口袋,一小部分由河內太守和趙招瓜分,淮安彭縣尉與趙招有往來。昨晚她在屏風后詢問官署公職人員,兩郡縣間確有交往。彭盧心中有鬼,將賬面做平,必是也貪了。
河內太守和趙招私自將部分公款劃入私賬,鐵證如山。彭縣尉的賬也不急了,從趙招嘴里套出更輕易。只是若要治罪,還是要查清大頭災銀的去處。
不過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