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揪出那人……”
噗呲一聲,我不由掩唇笑出了聲。茶棚里的人聽見笑聲,都滿臉困惑地朝我看來。我趕忙攏了攏帷帽,徑直走開了。
離山門還有段路,我慢悠悠地走,邊走邊想。
連我自己都說不好,為何偏偏留了那小崽子一命。畢竟我原本是打定主意送他們一家人去地府團聚的。
殺了喬伊水后,我尤不解恨,攥著匕首一抬頭,正對上了他驚恐萬分的眼神。
男孩年歲太小、太稚氣,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幾乎被嚇傻了。他母親的血濺了他滿身,我知道,只要一刀,就能輕松了結他的性命。他會成為我手下死得最輕易的亡魂。
那時我可能已經瘋了,看他從愣怔中醒悟過來,癟著嘴要哭,竟還扯出了一抹笑柔聲哄他。
“別怕,你別怕,不會很疼的。”
不哄則已,一哄他果然更害怕了。有我擋著,他不敢往門外跑,只能手忙腳亂地往床榻里縮。我揪著他的衣領,一把將他拎了出來。
鋒銳的刀尖閃著冷光,折在他的眼瞳中,似沉沉夜色下的湖光。
我一下就愣住了。
左昭恒的眼瞳是淺褐色,而妙音門則是一脈相傳的紫灰色。怎么這孩子卻生了一雙墨瞳?
若非清楚內情,我甚至都要懷疑他是左耀卿的兒子了。
手中似泄了勁般顫動,我嘆了口氣,頹然放下匕首,不愿再看這孩子的眼睛。我花顏自詡無愧于心,走到今日這一步,我不后悔。唯有左耀卿,我終究對不住他。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我便不再留戀。依稀記得左耀卿提過這孩子的名字,我想了想,輕輕道:“成簡,好好長大罷。”
這話還真虛偽。等他長大,明白了這些腌臢事,恐怕恨都恨死我了。
不過,恨就恨罷,總歸也報復不到我頭上了,且讓左耀卿去煩神。
萬萬沒想到,轉身的一瞬間,方才一直抖著身子忍哭的男孩突然嚎啕起來。我嚇了一跳,回頭看他,只聽他含糊呢喃道:“叔、叔母……”
我確信,他從未見過我。可他卻望著我,又口齒清晰地喊了一遍。
“叔母。”
我終于聽不下去了,當即一掌拍昏了他,落荒而逃。
善人不肯留名是德行,而我這個惡人不敢留名是源于僅剩的一點兒羞恥心。冤有頭債有主,恨一個虛無的影子,總比恨他所謂的叔母要好得多。
……
萬仙山下,我拿出妖族的名帖,扮作遠來道賀之人請求拜見新夫人云綺。
隆恩這個長老的名頭著實好用,云綺的侍女見我奉著錦盒,沒有多問,便領我進了山門。
四處張燈結彩,紅得刺目。路上,我和侍女有一搭沒一搭扯起閑話來:“你家小姐大喜,左家家主定然十分看重她。”
“那是自然。”侍女有些驕傲道:“我家小姐同家主自幼相識,青梅竹馬,姻緣天定。這些布置都是家主親口吩咐下來的,小姐說要從簡,家主怎么也不依。”
“啊,如此說來,真是一對璧人。”我酸溜溜道:“只是聽聞家主仍在閉關,這可不是小事。婚禮辦在此時倒有些匆忙。”
侍女不以為意道:“家主說他今日定會出關,這算什么?小小瓶頸罷了。”
聽了這話,我嘴上趕忙應和著吹捧道:“說的是說的是!二爺天縱奇才,修為大進配上洞房花燭,真是雙喜臨門!”
這侍女似乎料定了十萬大山的人都是些沒見識的井底之蛙,甚至讓我多留一會兒,等今夜大婚后再走。
“廣發請帖,眾仙云集,那場面才叫難得一見呢!”
這是我曾經幻想過的道侶大典,他卻給了別人。我當了左耀卿多年沒名沒份的妻子,連喜服都沒機會穿,如今他要另娶,我實在一絲假笑都扯不出來。
我連一刻都等不住了,只盼今日便了結一切。因為我沒法心平氣和地親眼目送左耀卿成婚。
見到云綺的時候,不出所料,她的臉色難看至極。可我猜自己的臉色恐怕比她還要難看。
“你來做什么?”
她很快冷靜下來,將身邊人都遣了出去,似乎根本不怕我對她下手。
“來賀你。”我注意到她沒穿喜服,也沒有上妝,便道:“你這新娘子當得還挺隨意。”
她順著我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裙邊,默了默,竟輕嗤道:“你真覺得這門婚事能成嗎?”
我大驚。但以她和我的關系,沒必要說這話誆我。
她見我滿臉驚詫,忍不住秀眉微蹙:“怎么,你當真如此想?我還以為你是來瞧我笑話的。”
“我何必瞧你的笑話。”我冷笑回她:“我自己就足夠貽笑大方了。”
聞言,她毫不掩飾對我的厭惡,恨恨道:“多年不見,你一點都沒變。當年在江州初見你,我便知道你會害了耀卿哥哥。我勸他數次,可他不信我。”
這倒是我沒想到的。我以為她討厭我,只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