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長裙染血,拿著左耀卿的劍,一路殺到了山門處。
如果沒有這把劍,她原該連清平居都踏不出去;可憑著這把劍,宗內弟子無一人攔得住她。
四下里,眾人驚慌失措,長老尚未趕到。花顏知道,若不在此刻趁亂一鼓作氣殺出去,恐怕她就再無活路了。
她不欲拖延,也不愿傷及無辜性命,出招只點到為止。
一劍劈開最后一個攔路的弟子,花顏終于突破重圍,飛速闖出了山門。遠處,甚至能隱約望見白靈和師兄前來接應她的身影。
只差幾十步,幾步……
霎時,手中的劍芒大盛,幾乎要脫離掌控。
情形驟變,花顏大驚,趕忙用盡全力制住此劍。她下意識回首看去,卻正對上了一雙再熟悉不過的黑眸。
冰冷,沉郁,戾氣縱橫。
他對上了她的目光,明明只是百米之隔,卻仿佛割開了今生今世。花顏知道,從今往后,他對她真的只有恨了。
男人站在山門的最高處,眼見沒有立時召回他的本命劍,面色更加陰沉。他并未親自動身追趕,只冷靜萬分地接過了一旁侍從遞來的弓與箭。
他已長久不在她面前彎弓搭箭了,她幾乎都快忘了,他十七歲時一戰揚名,靠的便是這一手百發百中的箭術。
精鐵為鏃,寒芒乍現,頃刻便對準了她。
左耀卿。
花顏極輕極淺地笑了一下,揚起手,將本命劍拋還給他。
下一瞬,一支箭矢便穩穩地穿透了她的胸膛。
“多謝你。”
……
青煙裊裊,午后靜謐,正是人乏小憩之時。
臥房內,床榻間,有一女子斜斜倚在玉枕上。她以絲帕覆面,素手半垂;而她的枕邊,幼子也同樣安寧地沉睡著,母子相依。
左耀卿帶人沖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原本恬淡溫馨的畫面。可一地的粘稠鮮紅卻嚇住了所有人,誰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血,滿目的血。
他們都停在門外,唯有左耀卿扶著門沿,踉蹌著腳步走進。如果不是榻邊還站著一人,恐怕他早就失去僅存的些微理智了。
花顏隨意用袖口拭了拭手中的刀刃,輕佻似地覷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你來遲了,他們都死了。”
左耀卿不說話,像是什么都沒聽見般,依舊直直地向前走。他的每一步都踩在血水上,烏靴踏過,留下一道道猙獰印記。
最終,止于榻邊。
他伸出手,沒有絲毫遲疑和顫抖,像是要給自己一個了斷,一把揭開了女子面上的絲帕。
門外的人此刻也都小心翼翼跟了進來,驟見此景,有人驚呼出聲,更有人撐不住直接癱軟在地。
那是一張模糊至極的面容,其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刀痕,皮肉外翻,深可見骨,根本看不出原先的相貌。而她一旁的幼子倒未遭此酷刑,只是被割斷了喉管,血盡而亡罷了。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行兇者見他面色慘白,只冷笑道:“毀我姐姐容貌,我自然也要讓她好好嘗嘗這滋味。”
絲帕輕曳著落在地上,頃刻便被血水浸透,床帳也在淅淅瀝瀝地滴著血。
左耀卿轉過頭,花顏以為他會面目猙獰著,恨不得將自己立時斬于劍下,沒想到他勾了勾嘴角,居然也扯出了一抹笑:“原來如此,你的執念,我總算明了了。只怪我太過蠢,過往竟仍信你三分真心……那么成簡?”
“我殺了他爹娘,難道還要留個禍患,等著他日后來尋仇殺我不成?”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語氣嘲諷道:“我可是他的‘親叔母’,自然要多替他考慮,不如送他們一家團聚的好。”
左耀卿聽罷,竟頷首道:“你想的不錯,不過,也用不著他來殺。”
女子猛地抬起頭,直視他。
滿身血污不損她容色半分,反而更添媚色。恍惚間,她望向他的眼神依舊如昔,可左耀卿只覺得渾身冰寒,如墜冰窖。她眼底的嫣紅色,幾乎融進了周遭的血色里,再無半分旖旎動人。
花顏默了好半晌,緩緩道:“左耀卿,你可曉得,我已懷了你的孩子。”
眾人聞之嘩然。
“二爺!”
見狀,有人按耐不住怒火抽出了刀刃,恨聲道:“家主尸骨未斂,夫人和小少爺魂魄未散,此仇必報!這妖女狠辣陰毒,您斷不可心慈手軟!”
此言一出,如軍前立狀般迅速聚起了呼聲,顯然是人心所向。眾人都死死盯著他們二人,仿佛只要發現左耀卿后退半步,便會立刻上前替他了解這樁禍患。
可左耀卿猛地一揮袖袍,將人盡數攔了下來。他的右手緊緊扣在劍柄上,花顏挑釁地看向他。
“殺你,原就是我許下的誓言。”漫長的沉寂之后,左耀卿沉沉開口道:“我不會給你個了斷的。”
花顏將手中的匕首貼在腰間,淺淺地游移著,等著他最后的裁決。
“我會讓你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