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擺手,慌亂指了下喉嚨示意自己不舒服,匆匆別開臉逃過遞到他面前的手機,在扭頭的瞬間,猛地被嗆了一下,鼻腔里傳來劇烈的酸楚,他被嗆得眼底紅透,拼命咳了起來,咳出了眼淚。
“誒呀!”楊歡連忙搶過他手里的酒杯,“瘋了么你!咳嗽還沒好呢!喝這么多!”
“他有點不舒服,嗓子疼,不太方便和你說話。”肖逸寧說。
“這樣啊,沒事。”
“那希望你可以快點好起來!”沈冰清的聲音傳過來,“等你恢復好了,寧寧我倆一起請你吃個飯!”
“我對象一直這樣,特別熱情。”肖逸寧朝他笑了笑,“不過到時候肯定是要請你吃飯的,等你病好了。”
他點點頭,迅速起身走出了包廂,來到洗手間里,單手撐著墻壁,再一次無法抑制地咳得停不下來。
他臉色蒼白,淚眼模糊,被冷汗浸濕的碎發貼在額角,胸口處翻涌的疼痛如同火山爆發一般,將他的一顆心臟快要灼燒成碎片。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伴隨著熟悉的橘子味洗衣液味道。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的心跳也越來越重。
他靠在洗手間的墻壁上,攥緊了滲滿汗水的手掌,一顆心懸在了半空中。指尖在掌心里越嵌越深,他雙唇緊抿,屏住呼吸準備邁出這一步。
他來不及思考,見到她的一瞬間,他的眼神是該和她對視,還是該躲閃。
他只是知道,他很想念她。
他很想要和她再見上一面,哪怕只是老同學之間的生硬寒暄,甚至哪怕連尷尬客套的寒暄都沒有,僅僅是像陌生人一樣無言擦肩。
他都還是好想要和她再見上一面。
雖然他心里清楚,他和她,也就只能是再見上一面而已。
“寧寧?”
“寧寧!”
“肖逸寧!”她的聲音驟然響起,他定在原地,腳步堪堪頓住。
“我在你身后喊了好幾聲了。”
“沒聽到,剛收到你發的消息,就跑去門口接你了。”肖逸寧向她走過來說。
“你知道我最不喜歡追著別人跑了。”她小聲嘟噥。
“嗯,我知道。”肖逸寧看著她,神情里滿是溫柔,“我說過的,永遠不會讓你追著我跑。”
“拉鏈又不拉緊,不冷啊?”肖逸寧眉眼含笑,伸手把她外套上的拉鏈拉到了頂端。
謝澤陽身體顫抖,手中雙拳緊握,眼睛漸漸發紅。
聽到她久違的聲音,他的心臟狠狠一顫。
曾經他以為時間可以幫助人遺忘,他也自以為自己已經對過去遺忘了不少。
可人的聲音不會改變。
他轉過身,在他們身后默默望著他們。
看肖逸寧摘下她肩上的挎包,熟練地挎在自己身上。
看肖逸寧拿出隨身攜帶的發繩,為她攏好微微散亂的頭發。
看肖逸寧把她擁進自己的懷里,輕輕吻上她的額頭。
朦朧綽約的燈影將他和他們隔絕成兩個世界,也隔絕開當下和曾經。
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孩,已經不再是他記憶中的沈冰清了。
可他找不到記憶中的沈冰清了。
他找不到那個她,見不到那個她,思念錐心蝕骨,讓他煎熬難捱,他沒有辦法,只能循著記憶中沈冰清的腳印,來見一見現在的沈冰清。
只是見一見。
只能見一見。
可短暫的相見并不能止住這蝕骨錐心的疼痛,反而將傷口再一次硬生生地殘忍揭開。
他可以挪動腳步不去打擾她的生活,卻無法挪動自己的心。
直到眼前的一雙人影已經消失不見,他才終于離開了洗手間,給楊歡發了個消息,推開酒店大門,任夜里冰冷刺骨的寒風與他撲個滿懷。
他去便利店買了幾罐啤酒,靠坐在江邊橋下,一邊喝酒一邊發呆。
萬籟俱寂的深夜里,街道上人跡罕至,只有隱約的歌聲從遠處飄來,是李榮浩的《年少有為》。
“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懂得什么是珍貴。”
“那些美夢,沒給你我一生有愧。”
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
沈清清,你是不是就不會走了?
廣州這么大,可我找不到你了。
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從廣州飛回家,他再次發起了高燒,持續一周反復不退,只好去醫院輸液。
醫院里,他躺在病床上,看到病房里一個穿著校服的中學生正左手掛著水,右手寫著作業。
恍惚中,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個不安分的小女孩,笑瞇瞇地沖他揮手說:“班長你快看!我輸著液還在寫作業!實在是太勤奮了!”
“給加個分吧!”
“給加個分嘛,班長!”
他正晃神,看到媽媽拿著水和藥走了過來。
“把藥吃了。”媽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