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間的滬市,商場里人聲鼎沸,每個餐廳門外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陳越站在等候區,微微仰頭看了一眼餐廳的名字,又低下頭看手機上的叫號進程,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初來滬市,他對這座城市的生活節奏還有些不適應,更沒想到如今外出吃個飯,竟然也內卷到需要提前線上預約。
兩人坐在餐廳外的等候區,他抬頭看了看李旻,見她正出神地盯著門口的裝飾擺件,便主動提議:老師,我去買點東西吃?邊吃邊等。”
李旻微微頷首,也沒多問,只順手朝商場內的方向指了一下“那邊好像有個甜品站?!?
陳越點了點頭,起身快步走向甜品站,幾分鐘后,帶著兩個華夫筒走回來了。他遞給李旻一個香草口味的,自己則捧著一個巧克力口味的。這甜品質地順滑,糖分適中,算不上格外出眾,卻因為在等待中的無聊顯得格外可口。
吃了幾口后,李旻忽然抬頭望了眼陳越手中的冰激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剩下的,撇了撇嘴,帶著幾分孩子氣說道:“你這個,看起來更好吃?!?
陳越被這句話逗笑了,“是嗎?這不都是差不多?”他咬下巧克力脆皮時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喉間呼出的白霧與商場香薰系統噴出的水霧交融。
李旻忽然傾身,發絲掃過他握甜筒的手腕,鼻尖相觸的瞬間,虹彩在兩人睫毛間流轉成星云。
“確實更甜?!彼嘶貢r舌尖卷走他唇角的巧克力碎屑,鞋子上的金屬裝飾扣在椅腳蹭出細小劃痕。陳越僵直的后頸泛起潮紅,甜筒在掌心傾斜成危險的角度,融化的糖漿順著指縫滴落在深灰大理石地面,像一串來不及許愿的流星。
“老師,您……”陳越緩了口氣,努力恢復鎮定,“您要是想吃,兩個都給您?!?
“我只是嘗嘗,沒真想要你的。”李旻理直氣壯地說著。
陳越低頭快速地抿了一口自己的冰淇淋,掩飾著剛才那一瞬間的失態,卻無法忽視自己鼓動的心跳。
叫號器的嗡鳴驚散了這場小型雪崩。陳越替她推開餐廳玻璃門時,袖口金扣映出她鎖骨處隨步伐晃動的項鏈吊墜——是枚被咬掉一口的月亮。
他們被安排在靠窗的座位,窗外是商場街區的霓虹燈,明滅閃爍,倒映在杯壁上化成點點流光。
陳越點了幾道李旻愛吃的菜后,便將菜單還給服務員。幾分鐘后,料理陸續被端上來,清新的香氣將兩人間的不明氣氛暫時拉回了一點平靜。
餐盤里的麻婆豆腐還冒著熱氣,李旻用勺尖戳了戳顫巍巍的豆腐,狀似隨意地問:“阿越,你周末都怎么過?”
“在波士頓的時候,主要是打網球或者爬山,偶爾攀巖?!标愒椒畔驴曜樱妓髦盎貒院笳撕芏?,要么在家里練琴,要么去小區的健身房?!?
“還是喜歡練琴?”李旻輕輕點了點頭,表示欣賞“這一點你倒是真的堅持了下來。”
“是習慣了。”陳越笑了笑,一如既往的謙遜“雖然練得一般,但還是喜歡?!?
“那也不錯?!崩顣F用勺尖截斷豆腐柔嫩的剖面,紅油順著瓷壁蜿蜒出曖昧的軌跡,“不過,我倒覺得,你應該多出去和不同的女孩子約會?!?
筷子懸停在水煮牛肉上方,陳越注視著辣椒叢中半掩的肉片“您說什么?”
李旻看著他的模樣,笑意加深了些,“我是說,你不去多認識一些人,怎么能改變單身的局面呢?”
她說得云淡風輕,仿佛是在聊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陳越目光晦暗不明,感到一股難以抑制的惱火涌上心頭。
她是在認認真真地建議他去和別的女孩約會?她說得那么坦然,好像剛剛坐在等候區吃他的冰激凌、同他調笑親昵的人不是她一樣。
陳越攥緊了手里的筷子,心里甚至顧不上自己之前精心設計的冷靜與偽裝。他早已決意再不做輕易被情緒控制的人,可這一刻,他的理智卻被她的話語撕扯得七零八落,如同散落一地的珠子,再也串不起來。
“老師,”陳越盯著她的臉,過了半晌才開口,“方才那些話,您是認真的嗎?”
“我是認真的啊,”李旻緩緩開口,“不認識些人,怎么知道自己適合什么樣的關系呢?就像今天的冰激凌,你覺得味道差不多,好像沒什么區別,可嘗過才知道——還是有些不同的?!?
她這是什么意思?是她已經認識了別的人,嘗過別的味道,所以覺得他不夠好了么?
陳越低下頭,睫毛蓋住了眼底的情緒,掩飾般地夾了一口飯,卻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失態有多明顯——眼眶泛著淡淡的紅,喉結上下滾動,嘴唇翕動了幾次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而這一切細微的變化,都被李旻盡收眼底
“阿越,你怎么不說話?”李旻的嗓音裹著茶香的醇厚漫過來時,少年正死死盯著餐巾上糾纏的藤蔓紋樣。
瓷碗突然磕碰出聲,陳越倉皇起身的動作撞碎了凝滯的空氣。他背光而立的身影在墻面上投下扭曲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