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加尼克效應表明,未完成的事反而更令人難忘。
那晚倉促的告別后,李旻和陳越都像被按了暫停鍵。明明道別時平靜得體,可當夜幕真正降臨,未竟的余韻卻成了纏在兩人之間的透明絲線。
此刻李旻握著手機,屏幕上是剛發出的邀約:“周日下午陪我打網球?結束后吃飯。”陳越的“好”字幾乎瞬間跳出來,快得像是早就等在輸入框里。
球場藏在市郊林蔭深處,鐵網圍欄有些掉漆。陳越揮拍時肩胛骨在棉質t恤下起伏,汗珠順著下頜線滑進領口。李旻接球的姿態像在跳慢三步,總能在最后半拍用巧勁把球送到他最難發力的位置。
休息時兩人并排坐在褪色的塑料椅上,李旻擰開礦泉水:“現在體力倒是比讀書時強了?!彼i后的碎發被汗黏成小卷。
“健身房年卡不能白辦?!标愒匠读顺娥ぴ诒成系牟剂?,起身時帶起一陣混合著松木和海鹽的氣息。
李旻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抬眼看向陳越:“下午還有畫展,得換身干凈衣服,要不然會被別人誤會我們剛從農活現場下來?!?
陳越環視銹跡斑斑的鐵絲網,手指勾著領口扇風,卻發現這偏僻的球場竟然連個更衣室或者洗手間都沒有。他朝李旻攤了攤手,“我倒是沒關系,老師看來只能在車里將就一下了。”
換衣服時他背對李旻掀起衣擺,陽光在脊柱溝投下細長的陰影。李旻數著他后腰隨著動作浮現又消失的腰窩,直到他套上新t恤轉身,領口還歪著卡在鎖骨位置。
嘖嘖嘖,年輕就是資本啊。李旻邊喝水,邊若無其事地打量著他。
陳越將運動包甩進后備箱,金屬鎖扣咬合的聲響驚飛了電線上的麻雀。他鉆進駕駛座擰開暖風,出風口立即涌出帶著灰塵味的暖流?!澳诤笞鶕Q吧。”他把迭成方塊的毛巾放在中央扶手箱,尼龍布料擦過李旻指尖時掀起細微靜電。
車門剛推開半掌寬的縫,就被李旻的笑聲釘在原地:“三月的風可不會心疼年輕人”她屈指彈了彈安全帶金屬扣,“況且,我身上哪里你沒看過?!?
霜白的呵氣在車窗上暈開,模糊了陳越驟然收緊的下頜線。他收回跨出車外的右腿,皮革座椅隨著重心轉移發出聲響。
李旻抽出羊絨衫時帶出一縷椰香,是放在包里的護手霜被打翻后滲入纖維的氣息。轉身時手肘撞上車窗,悶響驚動了儀表盤閃爍的電源指示燈。陳越盯著中控臺跳動的藍牙連接符號,直到后視鏡里晃過一道珍珠光澤——她正將沾汗的運動內衣卷過胸口。
“阿越?!蓖蝗粔嬄涞囊挛锒牙飩鱽硭穆曇簦皫臀也敛帘成系暮埂!?
陳越握在檔把上的指節驟然發白。后視鏡里映出她弓起的脊背,運動內衣系帶在肩胛骨間勒出淺紅痕印,汗珠沿著脊椎溝匯聚成細流,在暖風里蒸騰起檀香混著海鹽的氣息。
他解開安全帶時鎖扣彈響驚動了儀表盤時鐘,12:14的數字在眼角余光里閃爍。毛巾攥在掌心已沾了汗,抬起的手臂擦過駕駛座頭枕,帶起的氣流擾動她垂落肩頭的碎發。
當亞麻纖維觸碰到肌膚的剎那,李旻的肩胛骨像受驚的蝶翼般輕輕震顫。陳越的指尖隔著毛巾描摹脊柱溝的弧度,那些十年前在實驗室里注視過無數次的曲線,此刻正在他掌下隨著呼吸起伏。暖風掀起她后頸碎發,露出昨夜夢里反復出現的淡褐色小痣。
暖風從空調中緩緩吹出,叫人感到燥熱。李旻的發尾輕輕拂過他的手背,帶著濕潤的涼意,卻讓他感到像火苗在皮膚上跳躍。他的目光不敢停留太久,卻也難以挪開,只能盯著手上的動作,將所有情緒掩藏在過分的專注里。
車內的溫度似乎變得更高了一些。
好了。陳越將毛巾迭成僵硬的方塊,轉身時手肘撞到轉向燈撥桿。清脆的咔嗒聲里,后視鏡映出李旻正在穿羊絨裙,黑色緞帶在她指間翻飛如燕尾。
副駕駛車門開合的響動裹著冷風卷入,李旻身上特有的氣息突然逼近。
她扣安全帶時故意將金屬頭在卡槽邊緣磨蹭三回才咬合成功。陳越握著方向盤的掌紋里還粘著她的汗堿,聽見身側傳來布料摩擦聲——李旻把擦過汗的毛巾對折,輕輕按在他后頸:“空調24度,怎么還濕透了?我也幫你擦擦?”
陳越的手指微微一頓,確實出了不少汗,不過那并非運動的結果,而是剛才靠近她時情緒的失控與熱度的迭加。
他強迫自己鎮定,將雙手放回方向盤上,“謝謝老師,不用了,我們出發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