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旻靠在辦公桌前,翻閱著手中的備課資料,卻遲遲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熟悉的化學公式上。
從那晚的飯局到那些揮之不去的夢境,一切的一切都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個事實:她對陳越,依然有著深刻的渴望。
然而,這一次,她沒有主動約他。
十年前的她是另一個模樣,直接、果斷。當她意識到對陳越有了欲望后,毫不猶豫地采取了行動。彼時的陳越,是一個她可以完全掌控的少年,他的喜怒哀樂,他的彷徨不安,都清晰地寫在那張年輕的臉上。她看得清他的情緒,拿捏得住他的反應,甚至能夠預見他們的未來。
可現在,陳越變了。她無法確定他在這種變化中到底保留了多少從前的影子。
他帶著許多李旻無法觸及的東西,時刻提醒她:他們之間已經隔了一段太長的時間;她不再是他的主導者了。
這一點,讓李旻極度不安。
她喜歡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喜歡自己主導關系的節奏,喜歡看對方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按著她的步調一步步靠近。
即便只是床伴,那至少也得是乖巧聽話的床伴。
從前和陳越在一起時,她曾擁有過那種絕對的主導權。他是她的隱秘情人,能夠無條件地為了她而妥協、付出。他溫柔、克制,總是小心翼翼地不去傷害她——除了那場讓她不知所措的變故。
那段時間。他的情緒陷入了痛苦之中,而她的心,也被他牽動得跌宕起伏。
她不想再回到那樣的狀態中了。
李旻嘆了口氣,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目光緩緩落在窗外那棵樹上。她想,她需要更多的時間去觀察,去理解如今的陳越。
手機震動聲驚得她碰翻了茶杯,“陳越”二字在屏幕上跳動,像團幽藍的鬼火。
“老師。”電流將他的聲線打磨得更低沉,尾音卻仍帶著記憶里的溫馴弧度,“這周五benote有場爵士演出,我想邀請您一起。”
“好啊。”正好她需要更多與他相處的時間。
“那太好了,周五晚上七點,我去學校接您。”
周五的暮色如約漫過校園,蟬鳴般的喧鬧沉入磚縫。最后一縷天光隱沒時,教學樓前的路燈次第亮起暖黃光暈,李旻倚著花崗巖立柱,風衣下擺被氣流托起又落下。抬眸時,校門處那輛黑色suv正泊在梧桐的剪影里。
陳越背靠車門的身影被路燈鍍上金邊,剪裁考究的羊毛大衣勾勒出青年舒展的肩線。見人走近,他直起身,喉結在暖光里滑動:“老師久等了。”屬袖扣與車鑰匙相撞,發出極輕的脆響。
“剛到。”李旻踩著落葉往副駕走,細高跟叩擊地面的節奏紋絲不亂。
車內播放著舒緩的背景音樂,李旻垂眸理了理膝頭的圍巾褶皺。后視鏡映出校門漸遠的輪廓,“今天路上順利嗎?”
“還好,雖然是晚高峰,但我特意提前出發了。”陳越左手虛扶方向盤,儀表盤藍光映著他輪廓,“您呢,今天學校事情多嗎?”
“還行,剛好把工作整理完。”她指尖劃過車窗上凝結的霧氣,“benote那邊我聽說過,但還沒去過,地方怎么樣?”
“地方挺不錯的,現場氛圍很好,燈光和音響做得都很專業。”青年喉間溢出低笑,變道時腕表擦過方向盤,“今天的樂隊也很特別,您應該會喜歡。”尾音消融在突然響起的前奏里。
車窗外霓虹開始流動,梧桐葉在風里翻卷成金色漩渦。座椅細微的摩擦聲里,車載香氛混著某個人袖口的余溫,在《cityofstars》的旋律中無聲發酵。
曲子播到一半時,李旻開口問:“陳越,你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爵士樂的?高中組樂隊那會兒,你可是連撥片都要刻搖滾圖騰。”
青年突然降下車窗,夜風卷著男女對唱的人聲灌進來:“真要溯源的話——”他喉間滾過一聲笑,“是和您一起看《愛樂之城》那次。”
李旻的圍巾流蘇突然纏上指尖。十二年前的空放映廳在記憶里亮起來,少年滾燙的掌心還貼在她后腰,seb&039;s酒吧招牌在銀幕上投下的藍調光斑。
她記得他情不自禁的吻,記得他掌心熾熱地握住她手時的溫度,記得他問起“愛情和夢想您會選哪個”時專注而略帶忐忑的神情。
那些回憶像潮水般涌來,將她一點點拉入那個熟悉又令人迷亂的情境中,直到陳越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才忽然回過神來。
“喜歡嗎?陳越的聲音像蒙著天鵝絨的刀刃,剖開回憶繭房,那場電影。
梧桐葉撲在車窗上,被碾碎成金色嘆息。劇本結構很工整。她將碎發別至耳后。
陳越看著后視鏡突然映出李旻轉瞬即逝的恍惚,立即用睫毛垂下幕布,將眼底翻涌的暗潮鎖進暗夜之中。
這一段對話,連同對《愛樂之城》的提及,都是他設計好的一部分。他知道李旻不會無動于衷,因為那場電影對他們而言,意義早已超出了劇情本身。
霓虹燈牌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