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河山,他已然踏遍。
卻無一處,是他的歸途。
蘭時,此時只是想,蕭然有他的責任在,受萬民貢獻的君王,不能為了小小情愛而拋棄敬他愛他的百姓。
所以,他在地宮里等。
等百年后的蕭然。
他們終歸會在這里相聚。
那時的他,便可以真真正正的做一回蕭然了。
若是蕭然愿意,他們便在這里面生活相守。
若是蕭然不愿意在暗無天日的地宮中與他相守千千萬萬年,想去投胎轉世,他不會勉強,也不會去攔。
蘭時只會和他一起去投胎。
哪怕,來世,他們不會再記得彼此。
他想要的,從來只是這一世的相守。
蘭時靜靜地倚靠在梓宮(皇帝的棺材)旁邊,他的衣擺在地上像孔雀尾羽一般鋪開。他的眼神空洞而深邃,仿佛沉浸在無盡的悲傷之中。
他的手指輕輕觸碰著棺木上精美的紋路。
當蘭時的臉輕輕地挨碰到棺木上時,他的淚水開始順著臉頰滑落。那晶瑩剔透的淚珠,無聲地滴落在棺木上,與那精致的描金紋路交織在一起。
他輕輕推開棺木,想躺進去,卻見原本應當空蕩蕩的棺床里,躺著一位身著男款皇后鳳袍,面色慘白,銀發紅唇,手捧皇后鳳印的男子。
那是……他的……尸身………
第64章 裴昭之死
馬車初出京郊時,有一個瘋瘋癲癲的乞丐沖出來擋在馬車面前。
也不說話,只是“啊——啊——”的叫。
這個乞丐的身上布滿了青青紫紫的傷痕,這些傷痕顯然是被人用棍棒毆打所致,每一道都觸目驚心,讓人不忍直視。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仿佛只是一些臟兮兮的碎布條隨意掛在身上,難以遮蓋住身體。
他的指甲長得嚇人,烏黑發亮,里面塞滿了污垢和泥土,看起來十分骯臟。而那凌亂的頭發則如同雜草般披散著,將他的大半張臉都遮擋起來,只露出一雙充滿疲憊與痛苦的眼睛。
可奇怪的是,這樣一個低賤骯臟的乞丐脖子上竟然掛著一塊玉佩。
那玉佩水頭極好,若是拿去當鋪換了錢想必他也不必過這樣的生活。
這個乞丐被人打成這樣,這個玉佩想必有極大的關系,應當是有人搶他的玉佩,他與人爭斗之下才被人打成這樣。
坐在車頭的王公公看了一眼,輕嘆一聲,他已然知道這是誰了。
“何事?”蕭然在馬車里傳來一句詢問。
王公公啞著聲道:“陛下,有人攔車。是……裴昭…”
蕭然沉默了片刻,出聲道:“走吧,不必管他。”
于是馬車又碌碌的啟程了,將馬車后的乞丐拋的遠遠的。
乞丐憤恨地追了幾步,沒有追上,一個腳滑踩在石子上,便十分狼狽的摔在了地上。
玉佩碎掉了。
乞丐仰躺著一動不動,滿臉的絕望。
周圍對他虎視眈眈的老乞丐一擁而上,將他身上的碎玉塊搶走,乞丐也仍是一動不動,只是眼睛里滿是絕望。
他活不長了。
這是老乞丐們搶走全部的碎玉塊后最后回頭望了他一眼,在心里暗道。
但他們并不關心,只是假心假意的哀嘆了一句便全部都往當鋪跑,火急火燎的想去用碎玉換錢,生怕慢了一步,被前頭的人搶了就換不上更好的價錢了。
蘇格服毒酒暴斃后,蕭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蕭玦也體會到這樣的痛苦。
蕭然冷靜過來后,意識到自己是被人算計了。
他派人查探,最終查到了裴昭身上。
是裴昭吩咐王德福去承歡殿叫來蘇格為他侍疾,又將他們吩咐太醫說的話說給蘇格聽,讓蘇格以為蕭然當真熬不過去了。
王德福為蘇格點的安神香,也是他暗中做了手腳,換成了普通的安寧香,效果大減,又故意挑到那個時候去太極殿為蕭然喂下解藥,引導蘇格偷聽他們講話。
最后,趁蕭然重病昏迷時,將那塊不知何時從池底撈上來的玉佩,掛在蕭然的脖子上。
蕭然當時聽完下屬的稟報,氣急攻心嘔出一口血來。
他心心念念想要護著的人,竟然就這樣被人一步步瓦解心防,最后心如死灰,甘愿飲下毒酒赴死,連掙扎一下也不肯。
若他想得不錯的話,蕭玦會送去的那杯毒酒,也在裴昭的意料之中。
裴昭前面所做的一切的局都是為了最后那杯毒酒。
因為他心里比誰都明白,若是蘇格自己不愿意死,沒有人能讓他死。
他是想一步步逼死蘇格。
蕭然比裴昭自己都看得清楚。
當年他倆心意相通,明明裴昭自己也有意,可偏偏卻一直恪守君臣之禮。
這并不是因為裴昭堅守君子之風,而是因為他更在意自己的名聲和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