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莉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一頭栽進地下室的干草堆里,汗臭味撲面?而來?,但她痛得爬不起來?。
“我從不做健全人的生意?,那會下地獄的。”梅林太太的聲音在地下室入口響起,“但你總問我,希里那小?娘們兒的事情?——那小?妞辜負我太多,我把她當親女兒,可她呢,帶著金銀首飾,跟一個女混混跑了,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宅子里?!?
“你和她都是怪物,”梅林太太說,“一個不愛男人,只愛女人。你呢,居然?對畸形人感興趣,想幫他們成為大明星——”
她的聲音又變得黏滑起來?,這一次薄莉終于聽?懂了,那是譏諷、鄙夷的語氣。
“要怪就怪你是個怪胎,惹惱了我。”說完,梅林太太關上入口,插好門閂,給地下室上了鎖。
好半天,薄莉才頭暈目眩地從干草堆里爬起來?。
幸好為了博取梅林太太的好感,這些天她穿的都是裙子,好幾層襯裙的那種,不然?即使有干草當墊子,那么高摔下來?,腿不斷也得腫上一會兒。
薄莉有些懊惱。
她的警戒心真的太差了,梅林太太說什么,她就信什么。
試想,如果梅林太太是個好人,怎么可能見到尸體那么平靜?
她見到尸體沒什么反應,一是因為這段時間見得太多了——馬戲團的看守、經?理,死狀都極其慘烈,她已無力驚訝。
二是,現代?社會什么都有,恐怖游戲、恐怖電影、恐怖小?說……各種獵奇可怖的畫面?麻痹了她的神經?。
她沒反應是正常的,但梅林太太就不太正常了——作為一個貴婦人的貼身女仆,她表現得太鎮定了。
薄莉痛苦地倒抽一口氣。
她當時居然?沒有發現這一點?。
十多分鐘過去,薄莉才緩過勁兒,朝四周望去。
這地下室不大,只有十多平米,柱子上點?著一盞燈芯草燈。
空氣陰沉腐臭,墻壁顯得臟污不堪,爬滿了黑色的小?點?。
一開始,薄莉以為那是蟲子,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干涸的血——已經?干成褐色,像凝固的劣質顏料,會往下掉粉末。
……這不是噩夢。
薄莉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血,不會夢見如此?真實的細節。
沒時間后悔,有力氣以后,薄莉立即開始檢查周圍的擺設,最里面?是一個柜式書桌,上面?是柜子,下面?是桌子。
她在抽屜里找到一個筆記本,翻開一看:
貝·威(ld)
西奧·惠特
艾米莉·布朗
奧利·索恩(ld)
哈麗特·菲爾丁
埃德蒙·布(ld)
弗·斯
……
筆跡板正、幼稚,應該是梅林太太所書。
她會寫的字有限,碰到不會寫的姓氏,要么用一兩個字母代?替,要么干脆不寫。
薄莉在上面?看到了艾米莉的名字。
“ld”是已售的意?思?。那些名字很可能是已經?售出的畸形人。
……梅林太太跟特里基是一伙的。
薄莉用力揉了揉眉心,這是她第二次掉進這里的人圈套。
假如梅林太太是現代?人,她說不定會多幾個心眼,不會輕易踏入對方的住宅。
是她把十九世紀的人想得太簡單了,總覺得沒有手機,也沒有網絡,一個中?年婦女不會危險到哪兒去。
事實上,在這個沒有手機也沒有網絡的時代?,一個中?年婦女,能成為特里基和博伊德這種通緝犯的幫兇,本身就非常危險了。
再怎么自責反省也無濟于事,當務之急是自救。
薄莉掏出襯裙里的小?刀,決定等梅林太太下次開門時,一刀捅進她的脖子里。
因為在沼澤地里吃過看不了時間的虧,她買了一塊懷表隨身攜帶。
薄莉苦中?作樂地想,至少她不是完全沒吸取之前?的教訓,不是嗎?
她拿出懷表,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半。
不知梅林太太下次開門是什么時候。
想到這里,她脫下外套,墊在地上,決定先睡一覺再說。
晚上八點?鐘,薄莉被門閂拉開的聲響吵醒了。
梅林太太打開地下室的木門,扔垃圾似的丟下一個少年。
“喏,你要的畸形人,”梅林太太說,“給你找來?了。這小?子跟倫敦那個象人長得一模一樣,你要是什么怪癖,最好現在就跟他干上,不然?等他紅了,”她怪笑一聲,“你連給他舔靴子都不夠格!”
薄莉:“……我沒有那種怪癖?!?
“是嗎?”梅林太太笑了一聲,“我以為你一直追問這些怪胎的下落,是想養著玩兒呢,原來?你是真好心啊——”她仰頭哈哈大笑起來?,那種陰陽怪氣的大笑,“天啊,我碰到了一位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