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玻璃罩。
今日天氣雖好,但溫度依舊冰冷。
出了房門,一呼吸,鼻意間便有若有似無的白霧浮散。
陳洛杳短暫停了停腳。
隨后帶著連雀往前院走。
陳頌官至一品,府邸自然很大。
從后院到前院,中間要經(jīng)過一片矮池,陳洛杳平時無事時,常常來這邊散心,她今日和往常一樣,腳步不自覺地貼著池邊走。
中途不知是她頭暈得狠了,還是有人推了她,意識昏昏漲漲中,耳邊嗡嗡的響,她只遲鈍地聽得連雀驚慌尖叫一聲。
等她意識好不容易清醒些時,周身已被冰冷刺骨的池水凍得發(fā)抖。
鋪天蓋地的池水爭先恐后地圍繞過來,像是鋒芒而無形的利器,將她腦袋外面蒙著的那層玻璃罩擊碎。
全身的知覺,在一瞬間回攏。
連雀在池邊急得大喊。
周圍瞬間雜亂。
陳洛杳聽得有人慌張地喊:
“大小姐落水了,快去喊相爺和夫人!”
陳洛杳會一些的水。
若是換了平時,她能自己游上去。
但今天,全身的骨頭都像被凍住一樣,雖然意識清醒,但身體上的力氣,支撐不了她自己爬上去。
從別處過來的人似乎越來越多,除了家丁和丫鬟的聲音,好像還有外人的聲音。
從遠處往這邊涌來。
熙熙攘攘,很吵,很鬧。
陳洛杳無心去管他們。
努力用上所有力氣,想自己趕緊爬上去,以免被崔氏趁機設計毀了她名譽,隨隨便便指一戶人家讓她嫁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腰身忽然一緊。
有人迅速將她抱了上來。
連雀眼底噙著淚,連忙跑過來。
陳洛杳有些站不穩(wěn),落在她腰側的那只手,在她身形晃動之前,先一步扶住了她手臂。
動作克制,有禮。
她抬頭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貴冷淡但又不算陌生的臉。
司家長子,司長曄。
兩人對視一眼,她唇瓣動了動,一時間,卻沒發(fā)出聲。
池水冰冷,她全身已濕透。
后側面,青石路上還有幾個外男正往這邊趕來。
她這副樣子,屬實不能見人。
不然以后,如何再清清白白嫁人。
司長曄并未多猶豫,當即便解下身上的披風,系在了她身上。
將她嚴嚴實實捂住。
身旁的連雀看著司公子將身上的披風護在她們小姐身上,嘴唇動了動,但最后,什么都沒說出口。
有這件披風的遮擋,好歹能遮視線。
比方才渾身濕透衣裙緊貼在身上的模樣要好太多。
陳洛杳呼吸發(fā)緊,經(jīng)過初冬的冷水一激,臉色比昨日還要蒼白,沒有一丁點血色。
她垂眸看了眼身上的披風,撐著發(fā)軟的雙腿,穩(wěn)住身形,往后退了一小步,同司長曄拉開了一些距離。
輕垂著頭,周全地對他道謝:
“多謝司公子相救,這份恩情,洛杳無以為報。”
司長曄垂眼看她,面前的姑娘柔柔弱弱,臉色蒼白得不正常,身形纖細得仿佛風一吹就會倒。
但盡管如此,她刻在骨子里的禮儀仍沒有半點差錯。
哪怕任人雞蛋里挑骨頭,都挑不出半分錯。
他收回手,余光掃過那還漾著水紋的池水,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對她說:
“舉手之勞,陳姑娘不必客氣。”
話音未落,崔氏等幾位夫人趕到,另一個方向一道匆匆趕來的,還有正同人議事的陳頌和幾位外男。
見這場景,方才亂到極致的場景,仿佛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崔氏驚愕竟是司長曄將陳洛杳抱上來的,她明明,讓人暫時絆住了司長曄和司隼白。
卻沒曾想……
但眼下這么多人看著,不是她去想哪里出了紕漏的時候,眾目睽睽之下,她焦急地快步走過去,擔憂地拉著陳洛杳的手急聲道:
“這怎么好端端的掉水里去了?”
“昨日你剛著了風寒,今日又落了水,這大冷天的,可別折騰壞了身子。”
陳頌也已來到人前。
他眉頭皺得很緊。
尤其自家女兒渾身濕漉漉的,身上還披著外男的披風。
若是換了旁人,若是換了旁的時候,出了這檔子事,女子落水被男子抱上來,便算是損了清白,只能嫁過去。
可將女兒抱上來的,是司家的長公子。
昨日他女兒剛跟司家小公子議親不成,今日又出了這種事,陳頌急得眉頭都能夾死蒼蠅。
周圍人低聲耳語,不知是誰,說了句相府千金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落水,雖說目前原因還未查明,但到底損了清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