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那些年,他因執念所困,日日沉浸在痛苦折磨和恨意中,如今幡然醒悟,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深。
或許是人老了,孤身一人置身在這個充滿孤寂處處藏著勾心斗角的深宮中,這段時間,他總是不自覺的想起從前。
過去那幾年,東陵上下的各種事務,都是謝臨珩在打理,他很少管。
如今親自處理一國之政,每每批那些奏折時,他總是會不自覺地想,當初他舉家遷至東部,離開皇城后,無數個日夜中,建成帝是不是也像他如今這樣,一個人面對那些關乎著東陵所有百姓的奏折,一個人在朝堂上,看著那些各懷鬼胎的大臣們互相算計。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只有親自擔起了這些擔子,才知道,做一個身系家國百姓的帝王,有多累,有多艱辛。
尤其,建成帝在位時的東陵,看似繁榮昌盛,實則內里早已衰敗。
他一個人面對那些各有心思的大臣時,是否也會像他如今這樣,盡是無力與疲倦?
可這些事,在過去那十幾年里,謝綏從未想過。
他從未想過,昔年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在那個人人仰望的高位上,是否會覺得力不從心?
也從未想過,當初他們一朝反目成仇,里面又是否有隱情?
更從未想過,建成帝在那些年里,幾次下詔讓他回京時的心情。
他只是覺得自己寒心。
那些年里,為曾經幾次三番在沙場上為建成帝、為東陵賣命的自己感到不值。
所以他拒絕應召進京。
哪怕多年前,建成帝親自微服出巡去東部,他也沒有見他一面。
如今幡然醒悟,執念與怨恨盡消,坐在這個處處充滿算計的高位上,往回看,才慢慢察覺自己錯了多少。
從前,他總覺得,他無數次在戰場為建成帝賣命,無數次以血肉之軀為東陵、為建成帝撐起一個和平盛世,最后卻只落得一個被帝王猜忌、甚至還趁著自己外出打仗時被奪了本該屬于他的未婚妻而生恨、而感到可悲寒心。
如今想來,可悲的,何止是他一個人?
他那自小沒有得過父母半分溫情的兒子不可悲嗎?
本該是一國之母、卻因他的執念和怨恨而被強奪入后宮成為新朝后妃的司沅就不可悲嗎?
被朝中大臣策反、孤立無援而悲愴死于敵軍之手的建成帝就不可悲嗎?
太多太多……
人人都有不得已。
而他,將近二十多年的歲月,一度將自己困在過去的怨恨和執念中,從而虧欠了太多人。
這段時日,很多時候,他都會在想:
若是當年,他不曾和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反目,不曾離開皇城、舉家遷至東部,在奸臣挑撥他們的感情與信任時,他能冷靜下來,好好和建成帝談談,是不是他們,就都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那他、建成帝、謝臨珩、寧舒、還有整個東陵,是不是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是不是,三年前,那場宮變,也有可能被避免?
是不是,建成帝就不會死?
是不是,他的兒子跟寧舒,就不會走到如今相互折磨又彼此痛苦的僵局?
一連多天,謝綏常常問自己這個問題。
可惜,這個被孤寂籠罩的深宮,只有他自己,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第198章 怕她擔心?
邊境東陵和北境的戰事依舊。
誠如宋今硯所說,東陵最缺的是人,謝臨珩日夜布陣,確實能讓手中的兵將以一敵多,可在那般懸殊的軍力下,東陵的這些兵力,到底是不夠看的。
司隼白每天都讓人去打探邊境的情況。
可在第五天的時候,噩耗傳來。
儲君謝臨珩在沙場上遭北境算計,不幸重傷。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周圍幾個城池,瞬時人心惶惶。
而北境,則是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試圖一舉攻破烽陵等幾大城池。
安州東邑。
主帥營帳中。
沈知樾滿臉沉重地進來。
墨九和墨十親自守在外面。
不讓其他人靠近。
可就在沈知樾踏進營帳的那一刻,他臉上的沉重風卷殘云般消失。
做賊似的往營帳外瞅了一眼。
隨即快步跑去謝臨珩面前。
“怎么樣?”他興沖沖地問,“我演的像不像?”
沈知樾指著自己,滿臉興色,“有沒有把那種,儲君重傷快要不治身亡的悲痛演出來?”
謝臨珩正在回復密信。
聞言,抬起頭。
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
不客氣道:“你閉上嘴,就像了。”
沈知樾:“……”
他“嘖”了聲,“刷”的打開折扇,一屁股坐在伏案對面的位置上。
輕哼道:“本大人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