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侍女們慌亂的聲音再次傳來。
隨之,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其中還夾雜著,幾人急亂的呼喊:
“娘娘又吐血了!太醫!”
聽著這話,姚琦玉陰沉笑了。
她笑聲止也止不住,眼淚都笑了出來。
在秋華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站起來。
譏諷地瞧著面前的謝綏,面容比毒蝎更甚。
“謝綏,這就叫一報還一報,我沒了姚家,你也別想留住司沅。”
她瞳仁發紅,“你那么喜歡司沅,為了她冷落我二十多年,甚至建成帝剛故去,你就強奪先帝之妻,不顧身份將她奪進后宮,逼迫她成為后妃,可那又怎么樣呢?”
“到頭來,你不也一樣,愛而不得?”
她眼淚往下掉,卻還在笑著。
余光掃過,一旁朱門下,身形頎長卻冷眸冰戾的謝臨珩。
“哦,對,還有虞聽晚。”
謝綏眉頭擰得更甚,姚琦玉臉上的笑卻更深,“司沅那個賤人離開了,陛下啊陛下,你覺得,虞聽晚會如何?”
這個問題,倒也不用謝綏回答。
因為姚琦玉上一句話話音剛落,她便自己接道:
“她會恨死你!恨死整個謝家!因為說到底,是你!”她直指謝綏,“是你害死了她的母妃,是你害死了她最后一個親人!”
她踉蹌著往后退了一步,眼中的淚依舊止不住,但她面目越發猙獰陰毒,這些年積攢的不滿和恨意,讓她理智全無。
謝綏看她的眼神,比看死人更冷。
眼底幾乎凝為實質的殺意,讓他在她話音落地的下一刻,就怒聲命令:
“你這種毒婦,怎配做一國之母?來人!即刻擬旨!罪婦姚氏德行有失,貶為廢后,處死!”
姚琦玉像聽到了笑話。
她不但不怕,反而直面謝綏,冷笑反問:
“廢后?謝綏,你我是先帝御賜的婚約,你敢廢后?”
“你初登大寶,就奪了先帝之妻,本就引得所有人置喙,現在東陵社稷剛定,你又急著廢后,謝綏,你讓那些言官如何議論?又讓史書如何記載?”
御賜的婚事,向來不能廢。
謝家的皇位,是戰亂下從北境手中奪回來的,謝綏稱帝,姚琦玉便順理成章是新朝的皇后。
謝綏先前本就奪了前朝皇后,現在又毫無征兆地強行廢后,廢后圣旨一下,朝中勢必又會引起動亂。
姚琦玉正是捏準了這一點,所以才篤定謝綏不敢下這道廢后旨意。
可她沒想到,謝綏根本不顧及這些。
“天下罵名又如何?史書污點又如何?姚琦玉,朕告訴你,朕敢廢后,就不怕擔此罵名!”
皇后臉色難看起來。
整個人像是被人死死按在了冰冷的河水中。
無法呼吸,渾身冰涼。
謝綏側過身,一眼不再看她。
“廢后圣旨今晚傳入中宮,姚琦玉,你既不配為人,那朕便成全你!”
姚琦玉腿彎一軟。
險些跌倒在地。
最后一刻。
一直沒有說話的謝臨珩,聲音平靜地對謝綏說:
“父皇,朝中近來鏟除了太多人,宮中不宜再見血,讓母親,以廢后的身份,離宮移居太廟,為國祈福吧。”
謝綏勉強壓了壓怒氣,好一會兒,才道:
“罪婦姚氏,以戴罪之身禁于太廟,此生不得出!”
說罷,他甩袖離去。
從頭至尾,未再看姚琦玉一眼。
姚琦玉下頜咬緊,手掌死死攥著。
她看向謝臨珩,眼底說不清是什么情緒。
還未開口,就聽到他說:
“母親,您給了我一條命,今日,我還您一條命,便算是報了您的生育之恩。”
生育之恩……
姚琦玉默念著這幾個字。
他平靜垂目,“望母親,好自為之。”
說罷,他最后看她一眼。
轉身進了霽芳宮。
那一眼,沒有怨恨,沒有期許,沒有留戀,甚至沒有半點情緒。
就仿佛在看,今后再無關系的陌生人。
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姚琦玉站在雨里,仰頭望天。
雨滴落在眼中,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母親……
這個稱呼,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謝綏稱帝以后,謝臨珩喊她,素來是母后。
姚琦玉垂下眼,推開秋華的攙扶,搖搖晃晃地走進逐漸增大的雨幕中,腦海中,這些年的一幕幕,一一浮現。
她的婚姻是不幸的。
同樣,謝臨珩的出生,也是不幸的。
世間的每個女子,都希望有段美好的姻緣,世間每個孩子,都渴望有個健康快樂的幼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