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那這樣的話,兒臣只能君奪臣妻了。”
他這話說得風輕云淡。
不摻雜半分情緒,仿佛只是在討論天氣一般隨意。
卻激得謝綏剎那間盛怒。
他重重一拍扶手,音調陡然升高:
“謝臨珩!你胡說什么!”
男人輕掀眼皮,沉靜看過去:
“父皇當年能臣奪君妻,兒臣如今,為何不能君奪臣妻?”
“荒唐!”謝綏震怒,猛地站起來:“你別忘了你和寧舒之間的關系!”
“關系?”他冷嗤出聲:“什么關系?兒臣只知道,她是即將成為我太子妃的關系!”
謝綏揮手甩落了手邊的茶盞。
“砰”的一聲,瓷片碎裂的尖利聲響,在殿中傳開。
謝綏這次態度決絕,將話直接攤開:
“太子,朕告訴你,只要朕活著一日,朕就不可能讓寧舒嫁給你!”
謝臨珩直直迎著謝綏震怒森寒的目光,不退不讓:
“那兒臣也表明自己的態度,這一生一世,我都不可能放開她,妄圖嫁給別人?想都不要想。”
音落,他意味不明地嗔笑一聲。
出口的嗓音,冷到了極點。
“父皇,您對泠妃娘娘執念半輩子,想來最是能理解兒臣的心意。”
“您今生非泠妃娘娘不可,巧的是,兒臣這輩子也非寧舒不可。”
“兒臣的太子妃,只有一個人,先前父皇允諾會給我們賜婚,但如今既然父皇如此不贊成我們,那兒臣也不需要您來賜婚了,我想要的,我會自己得到,不需您來成全。”
說罷,他轉身。
想到什么,又加了句:
“還有,父皇若是想討泠妃娘娘歡心直接下旨賜婚,那您下旨便是。”
“只是這賜婚圣旨,進不了宋家,也出不了皇宮。”
音落,他徑直離開。
徒留謝綏滿臉盛怒,將一旁其余的茶杯盡數砸在地上。
碎片亂濺的聲音,噼里啪啦持續傳來。
王福小心翼翼進來,看著那砸在腳邊的茶壺,他立刻跪下,“陛下息怒,切莫氣壞了身子。”
“放肆!放肆!”謝綏連連怒道。
他重重拍著扶手,手指都被謝臨珩氣得發顫。
“朕的好兒子啊!你們太子可真是朕的好兒子!”
這么多年,這是第一次,父子倆公然反目。
連這層表面關系都不顧了。
王福小幅度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一聲不敢吭。
心里無聲暗忖:一個掌著實權的儲君,怎么可能會受他人擺布。
—
霽芳宮。
司沅在殿前,等謝綏的消息從早等到晚,都沒有等到半點風聲。
貼身侍女青蘭拿著披風過來。
披在她身上。
輕聲勸道:“娘娘,天晚了,夜涼,我們先進去吧?”
司沅沒動,執著地看著霽芳宮大門的方向。
不死心地又問一遍:
“青蘭,承華殿那邊有消息了嗎?”
青蘭頓了頓,低聲說:“……還沒有。”
司沅手指一點點收緊。
“就一道賜婚圣旨,都一天一夜了,還寫不完嗎?”
這話,青蘭不知道該怎么回。
若是說只寫一道圣旨,一盞茶的時間都用不了,一天一夜,怎么可能毫無動靜。
“娘娘……”
司沅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下去。
心直直下沉。
謝綏答應了會放晚晚出宮,而今卻沒有半分音信,怕是只有一種可能。
——這皇宮,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想到這個可能,司沅呼吸驟然間凝滯。
她先前覺得,既然謝臨珩還只是太子之位,那東陵和皇宮,必然還是在謝綏手中。
卻不曾想,謝綏只是空有帝王之名,卻無帝王之權。
司沅頹然閉上眼。
直到外面天色漆黑,她才慢慢轉身,往殿中走。
最后一分奢望讓她難以放棄這最后一條路,走到一半,她對青蘭說:
“明日一早,讓人再去承華殿,看看是什么情況。”
—
當天晚上,陽淮殿。
虞聽晚覺得殿中憋悶,在庭院中透氣。
月上中梢,歲歡拿著披風過來,正要給主子披上,殿外突然傳來異動。
歲歡下意識看去。
卻見一眾身穿黑衣的東宮暗衛,正大光明地將整個陽淮殿圍了起來。
歲歡神色頃刻間凝重下來。
不自覺地靠向了虞聽晚身側,“公主……”
下一瞬,一身玄色長袍的謝臨珩,在一眾暗衛中、踩著黯淡的月色堂而皇之進入陽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