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變的那一天,是三年前初冬的第一個雪天。
源源不斷的鮮血染紅了宮殿,混雜著融化的雨雪,順著臺階蜿蜒而下。
所過之處,盡是刺目的鮮紅。
那一天,皇宮中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其中就包括虞聽晚的親生父親——建成帝。
北境是出了名的暴虐,嗜血成性,視人命為草芥。
那天就在虞聽晚以為她和母親也即將命喪敵軍之手時,變故在瞬間襲來。
宮門外廝殺的聲音驟然響起,紛亂之中,一騎鐵騎沖破北境的守衛,直抵承華殿前。
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箭矢劃破凌空,精準刺入拿劍抵著她脖頸的奸臣丞相心口。
丞相當場身亡。
虞聽晚順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馬背上一身戎裝、氣勢鋒芒銳利的謝臨珩。
那場宮變后的很長一段時間,虞聽晚夜夜夢魘,陷在那場血流成河的廝殺中走不出來。
謝臨珩是她名副其實的救命恩人。
若是后來新帝謝綏不曾強迫她母親入宮為妃、不曾幽禁她母親,
不曾以她的性命逼迫她母親妥協,
就憑那日的救命恩情,虞聽晚真的會感激謝臨珩一輩子。
—
歲歡小心翼翼涂藥的動作將虞聽晚的思緒從過往中拽回。
她透過窗子,往外看了一眼。
謝臨珩已經離開了陽淮宮。
—
陽淮宮外。
謝臨珩正要回東宮,前方寬敞宮道上,他手下的一名暗衛來報:
“殿下,固安公主吵著要見您。”
固安公主,謝清月的封號。
謝臨珩神色冷淡微懨。
掀眸間,漆深眼底冷色隱約掠過。
“孤很忙,沒空聽她顛倒黑白。”
“另外——”
他音質冷了一剎,“去問問她,大庭廣眾之下,就敢做出推人進荷花池的舉動,若是寧舒公主有什么閃失,她能不能擔得起后果。”
“父皇那邊,她又能否給出交代。”
暗衛立刻應聲,“是!”
—
當天下午。
沈知樾轉著指尖的玉蕭,熟門熟路地走進東宮。
謝臨珩正在窗前看書,沈知樾進來后,墨九率先回身。
對著他點了點頭,無聲去了外面。
沈知樾三兩步走到謝臨珩對面的位置上,將玉蕭往桌案上一放,懶懶斜斜地坐下。
指尖輕點桌面,說話的口吻頗有看熱鬧的成分。
“剛才我去了一趟清月那邊,由于你不肯見她,你家妹妹正在自己宮里生氣呢。”
謝臨珩眼都沒抬。
就他這臭脾氣,沈知樾也沒指望他能給什么反應。
只要他不把自己扔出去,就說明他在聽。
他只管接著說就好。
沈知樾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閑情逸致地喝了兩口,這才抬眼看了幾眼謝臨珩,半開玩笑道:
“依我來看,不如把寧舒嫁給我得了,朝代更替,她身為前朝的公主,一直留在新朝的皇宮里,也不是個事。”
“雖然我名義上算她半個哥哥,但眾所周知,我只是陛下的義子,跟皇家沒有任何血緣,我和寧舒成婚,算起來,還是一樁良緣——”
不等他說完,謝臨珩“啪”的一聲,將手中的書扔在了桌上。
音調極冷,語氣也很直白,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可能。”
他徑直對上沈知樾微愣的目光。
一字一句強調:
“沈知樾,趁早死了這條心,少對她動心思。”
沈知樾這下徹底愣住。
唇角那抹打趣的弧度也維持不住。
心底“咯噔”一聲。
先前在荷花池那邊,心中無端涌現的那種荒繆的感覺,再次隱隱浮上來。
他真的希望是他的錯覺。
但是……
認識這么多年,他對謝臨珩的性子了解的十之八九。
這些年來,這是第一次,他在謝臨珩口中聽到這種直白程度的話,以及那種無形中帶著占有欲的語氣。
謝臨珩自幼便是冷情淡漠的性子。
由于出身高貴,什么都不缺,以至于他身上總有一種萬事萬物都入不了眼的懨色和漠然。
簡而言之,就是生人勿近。
由于擁有的太多,所以他對待外物的態度總是很冷淡。
包括對待親妹妹謝清月,也沒見他這個哥哥有多上心。
這些年中,唯二讓他有這么明顯、又讓人難以理解的情緒波動的,只有兩次。
一次是三年前,在北境包圍皇城的危機情況下,他不顧自身安危,帶著一支鐵騎,力排眾人異議,殺進了已被北境視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