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周圍環境產生變化,齊信看到前方是一道懸崖。對面,一座黑白高塔矗立在崖邊。
眼前忽然一黑。齊信眨了眨眼睛,抬頭,發現陰沉沉的天空被黑云覆蓋,層層疊疊的云在擠壓、翻涌,挾帶一股風雨欲來的氣勢。
一個巨人從懸崖對面走來,仿佛一座高樓大廈,頂天立地,半個面部在云層中,行走的時候詭異地一點動靜也沒用。齊信大吃一驚。巨人是憑空出現的,他剛才可沒看到視野哪個地方有藏這么一個龐然大物。
那道一直跟齊信保持距離你追我趕的身影十分害怕巨人,跪在地上,雙手抱著腦袋,渾身劇烈顫抖。
齊信轉身,朝附近的小坡后面狂奔。
巨人靠近齊信所在的山,睜大眼睛掃視。他的眼睛比人還大。
勾引齊信一路的身影抖得更厲害了。
沒找到什么,巨人退開,不再關注這片區域。
齊信小心翼翼從小坡后面探頭探腦。巨人消失了,和出現時一樣突然。
黑云也消失了,環境從勉強能夠視物,恢復為了陰沉的白天。
那道身影跪坐在地上,垂著腦袋,一動不動。但這狀態沒有維持多久,他就站了起來,從旁邊的樹上拿下一個什么東西。
一支箭朝齊信射來。他輕易躲開。
那道身影朝齊信接連射箭。齊信始終沒有倒在某個陷阱上,看來是讓他不耐煩了。
齊信躲開了后面的所有箭,這不難,掩體就在旁邊。趁對方某次拉弓的空隙,他猛地沖過去,把對方按倒在地。
然后他愣了一下。
難怪這身影給他一種接近夏時鏡的感覺,對方頂著夏時鏡的臉,身材尺寸稍小一些,身上有各種猙獰的傷痕,被線簡單粗暴地縫了起來,額頭上開了一個口,那兒有圓形的頭骨缺失了,齊信看到里頭的內容物在緩緩活動。
對方推開齊信,轉身就跑。
齊信呆了呆。這個人不是夏時鏡,而是這個空間里制造出來的“夏時鏡。”
這里,是李明欣的思念。
李明欣剛出生。
剛生產的女人在床上昏睡,臉色蒼白,睡得很不安穩。
男人坐在床邊,看著在女人旁邊酣睡的小嬰兒,怔怔的,一副腦袋完全放空的模樣。
兩個人都過于年輕,看起來更應該在校園,而不是現在身處的環境和面臨的困境。
李明欣一歲。
午飯時間。媽媽捂著臉在哭。爸爸低著頭,看著桌面,什么也不說。
李明欣很餓,發出嘹亮的哭號,但誰都沒有放下自己的情緒,去照顧她。
李明欣三歲。
三歲可以懂得很多事了。
爸爸媽媽今天也都不回來。李明欣吃了剩飯和剩菜,然后坐到門邊,乖乖地等爸爸媽媽。
李明欣六歲。
李明欣自己煮了熱騰騰的飯,吃了醬油淋飯,然后坐到門邊,一邊做作業,一邊等爸爸媽媽。
要是做完作業,爸爸媽媽還沒有回來,她就會看書。
爸爸媽媽上了一天班,回到家要是看到她這么乖,會露出淺淺的笑容。
李明欣八歲。
媽媽:“別以為我還像以前一樣,會任由你擺布!”
爸爸:“我擺布你?你再說一遍,到底誰擺布誰!你想私奔,我答應了,你想負起做母親的責任,我為了住院費,去下跪求我爸媽!你說,到底誰擺布誰!”
媽媽:“你現在來怪我生下小欣?我剛懷孕的時候你是怎么說的?你現在來怪我?!”
李明欣躲在衣柜里,雙手緊緊捂著耳朵。
不想聽,不想聽,不想聽。
李明欣九歲。
爸爸媽媽今天和李明欣出去逛街,本來是件多么快樂的事,結果爸爸媽媽在街上吵了起來。最后兩個憤怒的家長從不同的方向走了。
李明欣站在街頭,茫然地來回看兩個方向。
她好像被遺忘了。
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明欣十歲。
爸爸媽媽又在街上吵起來了。這次吵得特別激烈,兩個人臉紅脖子粗,好像這次不吵出一個結果,就要吵到天荒地老。
李明欣喊了好幾聲,沒有人理她。
總是沒有人理她。
李明欣嘴巴一扁,掉頭就跑。
她要逃離爸爸媽媽,等爸爸媽媽發現她離家出走,慌亂地找好幾天,她才回來。已經互相怨恨了好多年了,她希望爸爸媽媽可以放下埋怨,好好地過日子。
離家出走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李明欣在心里感慨。她才出走幾個小時,現在又累又餓。
李明欣努力振奮精神,告訴自己要堅持。這個家庭能不能變得和睦,全靠她了。
李明欣坐在公園長椅上,渴望地看著旁邊一個男人,后者正在打開包漢堡的紙。
夏形轉頭,問她:“你想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