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很清楚。”萊森苦笑，“你剛到這個家的時候還太小，而我的年齡已經足夠知道很多事了。”

夏信轉過身來，看著萊森，等待他繼續下去。

萊森接著說：“我被門羅夫婦接到家里，開頭一個月，他們對我很好。那個時候，家里還有兩個比我大一些的孩子。沒過多久，他們就被送走了。又沒過多久，楊被接到這個家，門羅夫婦在開頭一個月對楊也很好。然后你被接到了家里……沒過幾天，他們要我去見了一個女人，讓我準備好，兩天后我就要到那個女人家里去，跟她成為一個家庭。我說這些，你明白門羅夫婦織成的這個家的構造了嗎？”

“聽起來門羅夫婦是某種孤兒中轉站。”夏信很快就明白了，“我知道了，他們靠收養我們掙錢。我想想，在來到門羅夫婦家之前，我們都是兒童收容院的？”

萊森：“是的。我跟你解釋一下收容院的運營程序——雖然是個福利機構，但總還是要想辦法掙錢才行，他們有收容指標，每年必須得接收多少新的孤兒，才能拿到足額的慈善捐款。但光是這個地方就在不斷產出孤兒，更別說外頭的世界丟過來的。而當街頭的孤兒太多，收容院的工作就會受到質疑。于是他們想了個很好的點子——把多出來的孤兒轉交給私人承包，每個人頭給一些錢，事情完滿解決。承包費用比起慈善捐款少得可憐，但那也是錢。門羅夫婦是最積極的私人承包商，踴躍接收孤兒。熬過收容院的回訪，之后就可以隨便找人把孩子送走。他們不太會直接把孩子扔掉，那會影響市容市貌。”

夏信：“難怪家里頭這么多孩子。”他早該看出來的，只是以前他不會去深思那些無益于家庭和諧的細節。

“我走的那天，你抱著我一直哭，不肯撒手。”萊森說，“雖然才相處了幾天，但你好像把我劃歸為了你的家庭的一份子。門羅夫婦沒法在不傷到你的情況把我們分開。我就這么被留了下來，楊也是一樣被留下來的。后來門羅夫婦發現每個進了這個家的孩子，你都不允許他們莫名其妙地消失。這終止了門羅夫婦孤兒承包商的事業，再多不能送走的孩子會是個大負擔。我很感激，夏信，讓這個家成為這副模樣的人不是門羅夫婦，而是你。”

夏信說：“我也覺得挺好。”

萊森看向遠處的垃圾山，聲音和眼神都變得有些縹緲：“我發現門羅夫婦總是會為你退讓，原因你已經發現了，因為你是‘持續性收入’。你是這個大家庭最特殊的，你當之無愧該是最受寵的孩子，你的地位比門羅夫婦都高。”他停了一下，看了眼夏信的口袋，那里頭裝著他送的槍，“我不敢想有一天這個家庭分崩離析的畫面，但總會有那一天的，所以我給了你一把槍。”

夏信伸手進口袋，摸了摸冷冰冰的槍身。“我會像以前一樣，守護住這個家。”他說。

“不……我沒有這么想過。”

“我不明白。”

“我也一樣。”萊森有些不解地說，“我或許只是覺得……你比任何人都需要這個。”

“是因為我的相貌讓你這么覺得嗎？”夏信推測，“其實沒有能力的人在這個地方，好不好看都不會有好下場。不過我還是很謝謝你，萊森，這把槍救了我一命。”

“你用它殺了爸爸媽媽。”

“我很抱歉，但我必須這么做。他們已經第二次辜負我們，不應再有第三次機會。”

“嗯……我不怪你，甚至我不算太意外，我知道如果有個人會用強硬的手段聚攏這個家，強硬地制裁門羅夫婦，那個人一定會是你，別人都做不到，我也做不到。”萊森說著，后退了一步，“我知道我只是個過客，一個給門羅夫婦帶來微薄零花錢的工具。這十幾年我過得提心吊膽，總是擔心他們找個某個機會，把我送到未知的地方。我過得不快樂。

你15歲生日的那天，我意識到一切擔心都馬上要來臨了。一切果然來臨了，而且比我預想得更糟糕。我開始控制不住自己地不斷回想那提心吊膽的十幾年，渴望回到那段不算幸福快樂的日子。”

夏信一臉鄭重地說：“我們可以讓一切恢復到從前，而且更好。”

萊森問：“那你愿意回到你生父那里嗎？”

夏信的聲音一下子提高，表情也瞬間變了：“你說什么？”

“對不起，請當我什么都沒說。”萊森扯出一個粉飾太平的笑容，轉移了話題，“我一直在努力讓一些壞東西不要碰吉亞尼，光是這一件事就耗費了我全部心力。楊、馬克辛、莎拉還有洛莉，我不知道該怎么幫到他們。”夏信不確定自己在萊森臉上一瞬間看到的懼意是不是錯覺。

“那你好好保護吉亞尼，別的我來想想辦法。”夏信拍拍萊森的肩膀，“我們先回去休息一晚上。”

萊森說：“我還有些事，得回幫里去。”

夏信：“你才剛回家。”

萊森笑了笑：“剛剛收到消息，有個場子出事了，我得盡快趕過去。要是不積極響應幫里的事務，我很快就會被踢出局。”

夏信：“好吧。”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