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灼對此毫無知覺。
信物是一枚棱角圓潤的八面體,只消輕輕一撥就滾了出來,落進掌心,順利得令人有些難以置信。
他頓了頓,神差鬼使地抬起眸子望向001。
……治療室的燈光很暗,自己總是看不清001的臉,只記得信息素是巧克力味的……大概是黑巧克力,因為聞起來有點苦。
如今看起來也沒什么特別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長得人模人樣。
拋開雕塑般無可挑剔的五官不說,那垂到肩膀的銀灰長發漂亮得像一匹絲綢,看著就貴,哪怕沾了血跡和灰塵,仍然散發著金錢的味道。
裴灼就喜歡貴的東西。
001除外。
他略覺遺憾,猶豫片刻,左右看看,做賊似的伸出手,飛快地摸了一下001垂在耳邊的頭發。
手感極佳。
兩指瞬間凝出一張薄如蟬翼的刀片,“嚓”,順手牽羊地將那縷很好摸的頭發割了下來。
裴灼十分滿意,收好頭發正打算起身,突然間,手腕冷不丁被“啪”地抓住了。
那雙宛如無機質的玻璃似的剔透眼眸微微聚焦,朝他轉動了一下,透出一絲回光返照的活氣。
“你……”
他驚得差點炸起來,不假思索猛然反握住那只手,兇狠猛烈地一把抵在墻上,力氣之大,以至于墻壁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悶響。
同時金屬感知發動,匕首乍然出現,在指尖轉了個花,干脆利落地抵住了001的脖子。
兩人離得很近,連干擾粉塵都稀薄得近乎消失。
血絲在匕首的壓迫下緩緩滲出,001仿佛不知恐懼,反而又湊近了一點,專注地看著裴灼的眼睛。
——很黑很冷,像一口不見天日、散發著潮濕氣息的古井,看不清底下深藏的情緒,只能見到有細碎的光在晃動。
“……你是誰?”
血腥味和被火灼燒過的味道拂過鼻尖,裴灼皺起眉頭,往后仰了仰。
察覺到他躲閃的動作,001露出一絲茫然,過了會兒又開口:“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裴灼抿唇。
一股荒謬感油然而生。
說不清到底是因為001對自己這個前男友毫無印象,還是因為自己沒有一刀宰了這負心的家伙,反而在這種地方聽他說廢話。
滴滴——
手腕上的計時器響起,掌心一空,匕首隨著金屬感知一塊兒消失,裴灼瞟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銀灰頭發,心情莫名變得很差,懶得再多說什么,甩開他的手,拿起信物就走。
“……我受傷了,”身后傳來001的聲音,似乎剛剛確認了自己無法移動,“你能不能帶我走?”
裴灼詫異回頭:“你有?。俊?
秦聞州愣了一下。
他此時并不算清醒,后頸腺體傳來的劇痛在腦子里撕扯,讓他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只是本能地認為這個突然出現的oga——或者是那枚被搶走的八面體——不能就這樣輕易放走,但不知道該如何說服這個看起來脾氣很差的oga。
或許是出于某種直覺,又或者是近乎本能的認知,秦聞州朝黑發黑眸的oga眨了一下眼睛:“我給你錢,很多錢?!?
裴灼停住腳步。
他這人沒什么愛好,就是愛錢,于是又折回來,在秦聞州面前蹲下。
秦聞州意會,搭住oga的肩膀稍稍用力,努力地試圖自己站起來。
可惜他會錯了意。
忽然身體一輕,他被輕松拎起,麻袋似的搭在了oga的肩上。
秦聞州:“?”
他稍微掙扎兩下,試圖找回一點屬于alpha的尊嚴。
“別亂動?!迸嶙评淅涞?,“再動一下,就把你扔在這里?!?
秦聞州:“……”
他也疲累到了極點,干脆眼睛一閉,利落地暈在了可靠的oga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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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灼費了不少心思才把這么個大活人弄回自己住的老破小公寓。
腺體受損輕則殘廢,重則死亡,好在自己手里還有兩支針對實驗體的特效療愈藥劑。這東西和當年的誘導分化藥劑同出一脈,副作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而且因人而異,什么后遺癥都有。
裴灼給昏迷中的秦聞州打了一針。
針尖刺破皮膚,冰涼的液體緩緩進入血液,汩汩奔涌著流遍全身。
他看著針管里的液體一點點推入,有些怔怔出神。
過去作為實驗體度過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也有同樣的針管刺進皮膚,冰冷可怖,實驗臺上的束縛帶隨著掙扎一點點勒緊,直到突如其來的劇痛猛地貫入脊柱,一瞬間如墜地獄,連慘叫都被扼死在喉嚨里,只剩滿眼刺目的血色,仿佛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
…… ……
指尖傳來微微的阻力,針管已經推進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