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西西正在整理街頭采訪大綱,見狀不由壞笑:“真是純潔的小孩,怪不得連設(shè)計的問題都這么天真。”
“難道你不是嗎?”云禮忍不住脫口而出,轉(zhuǎn)瞬覺得不妥,“算啦,不用告訴我。”
楊西西用種“姐早就破戒了什么都懂的”眼神瞧他:“那你有目標嗎?我可以介紹帥哥哦。”
云禮頃刻拒絕:“沒興趣。”
“是沒興趣還是不敢?”楊西西完全不信,朝他眨眨眼睛,“真好奇你喜歡什么樣的人。”
這話讓云禮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程酌的臉。
但……熟悉又陌生,親近而遙遠,真的可以去喜歡嗎?
如果被程酌知道,自己的喜歡,會被視為可怕的困擾,還是一笑而過的鴻毛?
期待已久的中秋轉(zhuǎn)眼即到。
云禮從未住過寺廟,見永安寺內(nèi)佛音裊裊,鐘聲靈澈,自帶種脫離塵囂的清凈肅穆,自然完全不敢造次。
引路和尚踏過布滿青苔的石板路,停步在禪房門口,雙手合十:“二位施主,請先在這里落腳更衣,等下靈境禪師會開壇講佛。”
話畢他遞過張素雅的行程表,行禮后平靜離去。
多半是為了照顧外來的凡夫俗子,永安寺的安排很輕松。
除了每日上午有禪課外,其余時間便是打掃禪院、抄寫佛經(jīng)和在山中溯溪之類的修行。
倘若蔣青在這里,肯定相當滿意。
云禮忙給奶奶拍了張照,打字解釋:“這邊不讓我們用手機,等出寺再給您打電話。”
蔣青果然很欣賞程酌的安排:“不錯,修身養(yǎng)性。”
云禮將手機放入書包,拿起床塌上疊得整整齊齊的僧衣,忍不住回頭偷看程酌。
是要一起換衣服嗎?
彼此都是男的,他不會介意吧?
結(jié)果程酌相當有邊界感,直接走到屏風后面消失不見。
半分鐘后,襯衫輕輕搭在屏風上,緊接著便是長褲。
云禮目不轉(zhuǎn)睛,直至程酌重新現(xiàn)身,才飛速收回目光。
長得高就是好,天生的衣服架子,輕薄的新中式僧衣仍被他穿得玉樹臨風。
渾然不覺被偷窺的程酌收好原本的衣服:“去換吧,我到門口等你。”
云禮也躲入了屏風制造的陰影中。
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古龍水味,真好聞。
少年邊解著扣子邊心潮起伏,盡管身處清修之地,卻與六根清凈無親無緣。
作為華南地區(qū)最負盛名的唐跡寺廟,永安寺廣受信徒崇敬,中秋節(jié)來禮佛的信徒自然滿員。
那些人大多上了年紀,偈語張口即來,很是難聊。
好在佛法講壇還算深入淺出,只要用心,總能聽懂個大概。
云禮未到二十歲的年紀,正是最沒定性的時候。
但多半是被老人家養(yǎng)大的關(guān)系,他課上很能坐得住,腰身挺得筆直,側(cè)臉認真乖萌,像只緊盯著花與蝴蝶的貓咪。
倒是程酌心不在焉,始終拿著毛筆在宣紙上勾勒輕描。
講壇結(jié)束,云禮才發(fā)現(xiàn)他竟畫下不少寺屋的結(jié)構(gòu)圖,線條簡約但精準至極,顯然美術(shù)功底扎實又深厚,難免眼神驚訝。
程酌微笑,把手稿夾進本子里:“最近在研究唐代建筑,這寺廟是非常珍貴的古跡。”
……原來不是專門帶我來的。
云禮莫名落寞,卻又佩服他的認真,隨他起身追問道:“哥哥,我能看看你的畫嗎?”
程酌答應(yīng):“下次作品展送你門票。”
作品展?那豈不是代表他在美術(shù)圈相當有名氣了?
云禮愈發(fā)感覺自己對房東哥哥知之甚少,忙打聽:“那你研究唐代建筑做什么呀?我總覺得唐代建筑和日本建筑差不多。”
“藝術(shù)指導要實事求是,做功課是必須的。”程然耐心:“日本古建筑多源自唐代,但也在本國發(fā)生過一些演變,正因為有相似之處,才更要弄清區(qū)別,省得捅了簍子。”
的確,隨著民族自尊心的提升,網(wǎng)民對這類文化之爭格外敏感。
云禮似懂非懂地點頭:“好像挺有意思的,你能給我講講嗎?”
在美術(shù)建筑史方面程酌倒是積累頗深,畢竟開發(fā)游戲必須對這些了如指掌,他慢條斯理地拿永安寺做例子,解釋了唐風與和風的區(qū)別,又聊起唐破風、枯山水一類的爭執(zhí),原理清清楚楚,真讓人想喚一聲老師。
云禮聽得入神,心中更加崇拜。
一直漫步到寺院餐廳外,程酌才彎起嘴角:“不小心說多了。”
云禮狗腿地稱贊:“哥哥你可真博學。”
程酌停步:“能讓你有點收獲,總算沒白來。”
“怎么會白來呢?這里氛圍很好。”云禮苦笑,“禪師講得也好,只不過明心見性什么的,境界太高了,我做不到。”
別說一個小少年做不到,很多人活了一輩子仍是我執(zhí)不破。
程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