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嬈哽咽了起來,每每看到灰豺們那么明朗,很容易讓人忘了,比起在大后方的金鬢族,他們部落一直處于戰爭的中心,從沒安寧過。
聽到動靜后,桑北費力的抬了抬眼,看到姜嬈時,眼神亮了一些。
“阿葉真是討厭,你來也不給我們報個信。”她聲音沙啞,“我那天在崖邊看到了紫蘭花,想著給你,給你染指甲最好了,現在也也沒命去摘給你了。”
姜嬈險些破防,立刻深吸了一口氣,穩住了情緒,“阿姐瞎說什么,你別說這些喪氣話,省著點力氣。”
她壓住了喉頭的苦澀,頭腦清醒的去檢查傷口。
“阿姐她,是被大石河族的巨犸踩傷的,救回來的時候,左邊的手臂和腿就已經不行了”燼看著桑北的傷,拳頭捏的咯吱響,“他們上哪兒搞來的巨犸,以后的仗恐怕更不好打!”
大概是不懂,又怕她太疼,灰豺們在處理傷口的時候,沒下狠心將這些爛肉刮干凈,所以連好的肌肉也在腐爛,所以她才高燒不退。
嶺鳥部落的大祭司來的時候,也無力回天,只好給了點退熱的藥。
“就算刮骨療傷,去了這些膿腐,這骨頭斷的稀碎也接不回去了。”霧離盯著桑北的傷倒吸一口涼氣。
半晌,他沉吟道,“只能”
姜嬈和霧離異口同聲道,“截肢。”
“可是誰來截啊,我們道家雖然通醫術,但動刀子這種事誰做過啊,就算是生砍,又沒有鋒利的工具,她得遭多大罪啊!”霧離滿臉悲憫。
姜嬈沒理他,轉過頭看向桑北,蹙眉道,“阿姐,你還想活嗎?”
她這話問的很奇怪,怎么會有人不想活呢?
“阿姐,我們當然都希望你活著,但你身上的痛苦只有你自已知道。”姜嬈和平日的隨性不同,她注視著桑北的眼睛。
“你這種身體狀況,已經承受不了麻藥了。”
“如果我要救你,就要在你清醒的時候,用石斧砍下你的左手和左腿,防止它們繼續感染。”姜嬈直白的告訴她,“可這石斧鈍的很,我可能要砍上十下甚至五十下。就算是砍掉了我也不一定保證你能活下來,但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眾人聽到這話都倒吸一口涼氣,生砍啊,這得多疼啊!
桑北抓著姜嬈的手臂,眼神凌厲道,“我寧愿死在戰斗中,被人撕了,也不甘心躺在這里清醒的等死!”
“在傳聞中,我可是個半吊子的巫女,阿姐你信我嗎?”姜嬈問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當然信你,咳咳咳,阿葉你放心的來!”她安慰似的輕碰了一下姜嬈的頭發,大笑道。
“好!”姜嬈俯身握住了桑北的手。
“你找人去燒開水,越多越好。”
“你去找兩把最鋒利的石斧來,在沸水中燙。”
“你去找這些止血消炎祛瘀的草藥。”
“阿葉,我”燼想幫忙,卻因為關心則亂,被姜嬈趕了出去。
“燼出去等,云起和塞勒斯留下幫我。”
姜嬈一邊利落安排,一邊在滾燙的水中清洗了雙手。
“阿嬈,我算了一卦,她這命數啊不好,閃閃爍爍,晦暗無光,只有不到一成的希望能活”霧離看這陣勢蹙了蹙眉。
“那就勞煩道長寫幾個吊氣的方子,助我為她搏一搏吧!”姜嬈篤定道。
霧離嘆了口氣點點頭,一撩衣襟開始撰寫起藥方來。
桑北迷迷糊糊中,甚至燒出了幻覺,她看到洞穴的頂端出現了無數只黑色的惡靈,妄圖吞食她殘存的身體。
幻覺中,她掙扎著站了起來,想要殺出一條血路……
第74章 自知命賤
姜嬈凝神起勢,獸耳和長尾都伸展開來,身體的肌肉也隨之強健了許多,截肢需要體力,變成獸身會輕松很多。
為了不讓桑北出太多血而休克,她必須得快、準、狠!
她眼神赤紅的活動活動筋骨,之前她沒能救下桐音和雅塔,她已經留了遺憾。現在為了保住桑北,今天和閻王爺的這個手腕,是掰定了!
姜嬈沖塞勒斯和云起使了個眼色,他們迅速按住了桑北,她給桑北施了一個提神吊氣的金光咒,溫聲道,“阿姐,你忍一忍,我們開始了!”
桑北可謂是個鐵骨錚錚的戰土,就算是生捱了那么多斧,也只是隱忍吃痛的嗚咽了幾聲。
留出皮瓣,砍斷殘肢,清創止血,烈酒消毒,縫合皮瓣,上藥包扎……
道家醫書里也有類似截肢的方法,但她哪里實踐過。
姜嬈全程將牙關咬的死緊,沒有一絲遲疑,下手干脆利落,直到結束了最后一步,她才敢長長的喘一口氣。
姜嬈看著被她縫的歪歪扭扭的殘面,又看向滿頭冷汗、毫無人色的桑北,無奈的喃喃道,“我已經盡力了,就看桑北阿姐撐不撐的住了。”
點了一屋子的篝火都達不到做精細手術的亮度,姜嬈為了看清楚,將眼睛揉的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