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還沒想好怎么問。”他撇撇嘴,有些氣餒地道,“再想想。”
梁峙啞然,一時也不好強求他,只好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算作某種鼓勵。
晚上,三個人坐下來吃了頓遲到的年夜飯。
梁峙的右手還是不太好用力,周崇煜便一直幫他夾菜,自己都沒顧上怎么吃。
任淺最是藏不住心事,笑容都掛在臉上,越看他們倆越覺得滿意。
吃完飯沒來得及歇一會,她就急匆匆地說要走,生怕打擾了他們二人世界似的,出了門也不讓梁峙往樓下送。
任淺走后,周崇煜在客廳里又待了一會兒,然后回屋換了身運動服,默默來到門廳準備穿鞋。
梁峙正站在書架前找書,聽見動靜扭過頭來看他,問:“你要出門?”
“嗯,待著悶,出去轉轉。”把帽子扣在頭上,周崇煜甕聲甕氣地留下這么一句,便開門走了出去。
門一關,梁峙的聲音被他隔絕在了屋子里,也沒聽清楚后面到底說了些什么。
坐電梯下樓,外面的風有點大,直愣愣地往人脖子里鉆。
周崇煜將身上的外套裹緊了些,邁步往宴山湖那邊走去。白天的事還沒想明白,他確實需要些時間來處理消化。
如果擱在以前,要是心里頭藏了什么事,周崇煜一定忍不住在第一時間說出來。
但現(xiàn)在,他好像多了許多顧慮。
自打他從泰國回來,這短短的兩個月里,發(fā)生了太多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原本以為不會再有交集的人,突然和他有了新的可能。
與梁峙同住在公寓的這幾天,猶如一場夢境。
一切的一切,周崇煜害怕那只是顆易碎的美麗泡泡,而他任何一點點無意的舉動,都有可能成為破壞這份美好的元兇。
腦袋里不斷回想著最近發(fā)生的事,周崇煜越走越快,最后邁開步子跑了起來。
以前他還在上學時就總喜歡這樣,一有煩心事,就出來跑一跑,把自己的精力耗光,也就沒工夫去胡思亂想。
夜晚的氣溫只有零下幾度,用力呼吸時,口鼻間全是白汽。
前幾天剛下過一場小雪,今早天晴,雪化成積水,橡膠步道上都是濕漉漉的。
步子邁得大了,鞋上難免會沾到些水漬。繞著湖跑了大半圈,周崇煜大口喘著粗氣,前腳掌不知不覺已經(jīng)濕透。
風是冷的,一吹在出汗和潮濕的地方,就會迅速地帶走身體表面的溫度。
跑得實在是累了,周崇煜才將腳步慢了下來,皺眉忍受著喉嚨跟氣管的劇痛,一步一步地叉著腰向前走。
快要繞回到的時候,他抬起眸,遠遠地看見一個人。
和他記憶中曼谷街頭的那個身影幾乎一模一樣,梁峙身穿一件長款的黑色毛呢大衣,額前的頭發(fā)被風微微吹亂,正站在那里等他。
周崇煜稍微猶豫了下,腳下的步子卻沒變,依舊在朝前走去。
等他走近一些,梁峙才朝他張開雙臂,安靜地說:“過來,抱一下。”
后面幾步幾乎是跑著的,周崇煜突然加速,像是只墜落的鳥兒一般,直挺挺地撞入了梁峙的懷里。
溫暖的木質淡香味撲面,這里是他的巢穴,也是他在這個寒冷季節(jié),賴以生存的棲息地。
被周崇煜撞得后退了半步,梁峙用雙手圈住他,身體左右搖擺著。
有些情緒甚至不用言明,只需要一個擁抱,就全都依靠著這份親昵完美傳遞。
“梁峙……”某一刻,周崇煜埋在人肩窩里,突然開口。
梁峙側頭,“嗯?”
“我餓了。”懷里那只汗津津的小動物如是說道。
十來分鐘后,湖濱的步行街,周崇煜坐在一家名叫“袁記湯粉”的小店里,安靜瞧著窗戶上凝結滴落的小水珠。
晚上那頓飯他其實基本上沒怎么吃,出來又跑了一大圈,難免肚中空空。
已經(jīng)過了正式的飯點,店里人不多,除了他也就還有兩三桌。
他挑的座位在最里面,離其他客人都很遠,桌底下還放著一只小太陽電暖氣,一直坐著也不會冷。
沒過多久,梁峙也從外面推門走了進來,手里拎了個紙袋,里面是他剛從旁邊的店里買回來的新鞋跟厚襪子。
其實他早就想給周崇煜買雙厚一點的登山靴。上一次去北京的時候,那么冷的天,周崇煜還只穿著單鞋單褲。
現(xiàn)在出門跑個步,這傻小子又把鞋踩個濕透,雖然回去也就十幾分鐘的路程,但梁峙還是不想讓他凍著。
“試一下,看看合不合適。”將鞋盒從袋子里拿出來,梁峙坐到旁邊桌的座位上,俯下身想幫人換鞋。
周崇煜怕他又傷著手腕,沒讓他動,轉過去自己給自己換。
穿上那雙毛茸茸的羊毛襪,周崇煜將新鞋子系好,踩在地上來回試了試,說:“正好。”
梁峙這才滿意,彎下腰將地上的舊鞋子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