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燃扭頭看他,問:“他跟你說沒,這次為什么突然過來。”
“說了。”梁峙淡淡開口,喉嚨里有些生澀,低下頭停頓了一小會兒,又用手捧起頸間的玻璃吊墜,拿給周崇燃看。
“今天我生日,他送了我這個。”
周崇燃聽了一愣,抬頭想了想日子。
其實他們幾個原先都記得梁峙的生日,只不過梁峙一直說自己不喜歡慶祝,不讓他們請吃飯送禮物,他們也就漸漸沒把這事當個重要日子來記。
“三十了?”周崇燃有點恍然,略帶揶揄地笑起來。
“嗯。”梁峙點點頭。
“真快。”周崇燃無奈嘆了聲,抬眸掃了眼梁峙脖子上那枚顏色漂亮的山形吊墜,忍不住調侃,“崇煜這小子,平常我過生日,都不見他這么上心,我這當親哥的,可是有點羨慕嫉妒恨啊……”
一聽這個,梁峙只能輕聲笑了笑,很快轉過頭,認真地看向周崇燃,坦誠說道:“我比不上你。”
周崇燃也繼續笑著,慢慢低下了頭。
有些事好像已經成為了心照不宣,即使他不去問梁峙,心里其實也能猜到個十之八九。
他太了解周崇煜了,在與人相處這方面,如果用一百分滿分的標準來衡量周崇煜對人的親近程度,只會出現兩個答案——
不是零,就是一百。
如果遇到的是尋常的陌生人,周崇煜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對其放下戒心,但那是梁峙——有外表,有閱歷,能力性格脾氣無論是哪一點都沒得挑,最重要的一點,還對他無微不至地好。
他弟會對梁峙這么上心,周崇燃雖然沒想到,但卻是一點都不驚訝。
“峙哥,按道理說這事……我不該多嘴。”
沉默了半天,周崇燃才又整理好情緒開了口,“但這事牽扯到崇煜跟你,我算他半個監護人,不能不管。”
他停頓片刻,終于還是決定有話直說,“崇煜他……是不是對你,有那個意思。”
一旁,梁峙轉頭跟他對視了半秒,緩慢垂下了平靜的眸,“嗯。”
只說出來這么一個單字,梁峙不知該還能用什么詞匯來形容周崇煜對他的感情。
與其說那是情愛范疇的喜歡,梁峙覺得那更像是一種人格上的依賴。
周崇煜太特殊了,特殊到讓他不敢確定,這樣不管不顧的情感,是否是健康的、可延續的,而且是對雙方都有益的。
起碼就現在的情況客觀來看,梁峙持否定的觀點其實要更多一些。
知道梁峙保持獨身的一貫理念,周崇燃一時啞然,見他半天沒動靜,只好試探著道:“沒事峙哥,你要是覺得不好拒絕,我去跟他說。”
“……那倒不用。”梁峙這次答得很干脆。
周崇燃又是一愣,雖然梁峙沒有明說,但只靠這四個字,他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其實已經表達得挺明確。
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梁峙安靜了一陣,把話題引到了正頭上——
“我上回跟你說的,他交換那事,怎么樣了。”
周崇燃聽完搖搖頭,“我問了,擰不過他。”
自從上次偶然知道周崇煜有意放棄香港交流機會后,梁峙想了兩天,還是覺得這事應該讓他哥也知情。
周崇燃后來給周崇煜打了回電話,沒有明著問,只是旁敲側擊地勸他留意這方面的機會,但可惜周崇煜沒太聽進去。
“那小子打小就有主意,自己決定了,別人再怎么勸是改變不了的。”周崇燃邊說邊嘆氣,猶豫了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其實他要單純因為不想換環境才不去交換,我也就隨了他了。但其實照我看,他挺喜歡雕塑的。”他說著換了邊腿撐著身子,抱著胳膊緩緩道。
“寒假的時候帶他去了回藝術展,展品中有幾件歐洲來的的石膏像,他看得眼睛都發著光。本來他上大學也是換環境,這不挺快也就適應了。我不怕他克服不了心理障礙,我怕的是,他想事情太簡單,傻乎乎的,為了圖一時的高興,耽誤自己一輩子的前途。”
周崇燃靠在那兒說了一大堆,梁峙卻始終沉默著,耳邊聽到的這些,何嘗不是他心中所憂慮的事。
“再看吧,錯過了這次,等他三年級還有機會。”周崇燃苦笑了聲,“走這條路,也絕對不會容易,就算他鐵了心不想再深造了,本科畢業找不著活干,自己站不穩腳跟,大不了……”
他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迷茫,半晌才又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大不了,我養他一輩子。”
言盡于此,周崇燃心里藏著的另外半句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記得以前帶周崇煜去看的大夫曾說,周崇煜的病可能永遠不會完全好,但幸運的是他是高功能,比起那些情況更為嚴重的孩子,他算是有希望能生活得接近一個正常人。
周崇燃知道那不容易,所以早就做好了對他負責到底的準備。
但怕就怕,周崇煜不愿意一輩子活在他的庇蔭之下,人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