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崇煜身上套著件背帶褲,臉上還蹭著泥灰的樣子,像極了剛進城打工的小民工。
梁峙默默瞧著他亂如雞窩的頭發,實在是沒忍住笑。
其實梁峙倒不擔心家里被周崇煜弄得又臟又亂,客觀來講,周崇煜在衛生方面要比他利索得多。
搞藝術是個埋汰活,周崇煜平時畫色彩,身上總會被顏料弄得臟兮兮的,但每次畫完,他都會認認真真地把衣服重新洗干凈,再把用過的所有東西恢復成原樣。
調色板要沖得一點顏料也不剩,涮筆筒要洗好再用衛生紙擦干,就連顏料盒的邊緣,都要一格一格地用刮刀刮干凈。
梁峙知道一會兒等周崇煜弄完,自己的客廳會比原來還要整潔,所以也就沒管去管他,只走進來把東西放下,隨口問道:“吃飯了嗎。”
周崇煜朝他點點頭,“嗯,吃了。”
梁峙“哦”了一聲,進到廚房四處瞧了瞧。他晚上飯其實沒怎么吃好,開了快三個小時的車,現在又有點餓了。
“那……還有我的飯沒。”他轉頭問。
周崇煜一聽先是愣了下,然后很快從地上那一堆破爛里邁了出來,抬起胳膊蹭了蹭臉頰上的灰,說:“我給你做新的。”
小民工動作飛快,鉆進廚房就開始忙活。
梁峙本想說自己點外賣也行,可看到周崇煜低頭切菜的樣子,又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不知為什么,這種家里有人的體驗讓他越來越無法拒絕。
之前人們常說,家是棲息地,是停泊的港口,梁峙從沒感覺,時至今日,才算是終于真真切切地體會得到了。
周崇煜做飯很快,炒了兩個簡單的菜,又把晚上吃剩的米飯熱了熱。
梁峙并不挑食,只要是他做的都吃,雖然沒什么大魚大肉,但吃得很爽快。
幫他做完飯,周崇煜就又回到了客廳,繼續擺弄起那堆沒成型的泥胚。
看他難得這么心無旁騖的樣子,梁峙也就沒多打擾,自己把飯吃完把碗收了,才走過來半躺到沙發上,隨口問了一嘴。
“在弄什么。”他懶懶地用胳膊撐起腦袋。
“寒假作業。”周崇煜悶聲回他,目不轉睛。
梁峙側著頭看了他一會兒,又對那只被他固定在木架上的泥雕仔細打量了一番,遠看應該是個大致的人形,只不過還沒刻畫出細節來,所以弄不清楚到底最后成品什么樣。
“你們專業平常不是畫畫嗎,怎么捏起泥巴來了。”半晌,梁峙又問。
“不是捏泥巴,是做雕塑。”周崇煜皺起眉,忍不住糾正他,“我們大一什么都學的,有油畫、壁畫、國畫、雕塑、實驗藝術,學一年才會選方向。”
說完,他拿起一只括刀,認真削出泥塑上低凹的位置,半天才略顯沒底氣地說道,“我明年,就準備選這個了。”
梁峙聽了稍微有點意外。
之前他哥說過,周崇煜在繪畫上的天賦是很高的,這一點從他平常畫的畫里也能看出來,不論是色彩的細膩程度,還是構圖和畫面張力,都算得上是數一數二。
“為什么不選畫畫。”安靜看了他一陣,梁峙想了想,還是柔聲問道。
“從小畫到大,沒意思。”周崇煜垂著眼簾,把手里的工具放到了一邊,“這次想學點新東西。”
梁峙被他認真的表情逗笑了,撐著腦袋問:“你喜歡弄這個?”
“……嗯。”周崇煜轉過頭,不知為什么,看向梁峙的眼神略有些發鈍。
他深吸了一口氣,偷偷捏緊手指尖,才敢含糊地說了句,“喜歡。”
喜歡的對象是雕塑,但這兩個字卻是借著愛好的由頭,特意說給梁峙聽的。
可惜沙發上的人似乎并沒捕捉到他這些敏感的小心思,只笑了笑就重新躺回了沙發上,沒有什么多余的反應。
周崇煜只能偷偷看了他一會兒,然后把臉轉了回去,繼續做著自己的事。
夜很深了,零點的鐘聲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過去。
前些年為了保護環境,市區內有了禁放煙花的規定,如今外面鮮少能聽見放炮的動靜,只是偶爾,聽起來很輕,很遠。
實在沒什么事情可做,梁峙斜躺在沙發上,一手夾著煙,另一手捧著自己那只已經很舊的口琴,來回交替著往嘴邊送。
吐兩口煙,再吹幾聲響兒。
曲不成曲,調不成調,甚至有些刺耳,煩得人心里癢癢。
周崇煜打小就對聲音敏感,稍微去到喧鬧一點的環境里就受不了,現在更是被梁峙的口琴聲弄得再也專心不下去。
他回過身,想要伸手過去搶了梁峙的口琴,讓他沒得吹。
“干嘛。”梁峙倒是反應很快,立馬將胳膊抬到一邊,不給他搶。
周崇煜撲了個空,并不服輸,還要卯著勁繼續跟人搶,“你是真的很吵……”
他頓了頓,又覺得“很吵”兩個字不足以形容梁峙煩人的程度,于是又換了個說法,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