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過多久,房門就被敲響了兩聲,門縫里隨即探進來一顆腦袋。
“睡了嗎。”梁峙聲調輕柔地問。
就這樣被人輕而易舉地入侵了領地,周崇煜稍顯不快,將身子撐起來了一些,掀開眼皮看他,“干嘛。”
“拿點東西。”伸手指了指里面,梁峙已經自覺地走了進來,在桌邊的抽屜里翻找著什么。
周崇煜懶得搭理他,低著頭又撕開了一顆奶糖放進嘴里。
本以為梁峙找到東西就會離開,結果他卻若無其事地踱了過來,拿起周崇煜放在手邊的本子,好奇地看著上面剛寫下不久的文字。
“在寫什么……”
“還我。”周崇煜想伸手去搶,卻已經晚了。
似乎是被他這一反常態的反應激起了興致,梁峙故意將本子拿得老高,喃喃地念出了那一行字:“我寫下這份檢討,是因為我在校內與同學打架,在這件事情中,我充分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讀到最后停頓了下,是因為“錯誤”兩個字上被周崇煜劃了好幾條粗重的線。
嘴邊勾起一絲無奈的笑,梁峙把本子還了回去,慢悠悠地坐到床邊的地毯上,挑眉問:“寫得好好的,干嘛要劃了。”
趕忙把本子合上,周崇煜瞪了他一眼,似有些不情不愿。
“都是假話,寫了沒意義。”
悶聲悶氣的回答,明明失望,卻又處處透露著不甘。
梁峙聽完陷入了沉默,思忖半晌才又抬起頭,神色稍顯復雜地問:“那,什么才算是有意義?”
周崇煜一啞,一時間也說不上來什么,只是安靜地趴在床上,將臉埋進了柔軟的棉絮里。
瞧見他懊惱的樣子,梁峙只好用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耐心道:“我倒覺得,如果寫完這份檢討,能讓你順利回學校上課,即便是說點假話,也挺值得的。”
“我不喜歡。”床上趴著的少年忽然抬起頭來,用那種陰郁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梁峙聽罷咋舌,一時也沒想到什么用來反駁的話。
毫無疑問,周崇煜的世界是有一套獨立且奇特的運行標準的。
他堅守己見,愛憎分明,對待不喜歡的事物,有著邊界鮮明的是非觀和正義感。
站在親人朋友的角度,梁峙很樂于看到周崇煜保持這樣尖銳的棱角,甚至可以這樣說,他很羨慕,周崇煜尚處在一個愿意去深究真與假、對與錯的年紀。
但如果從現實的層面來講,梁峙又是擔憂的。因為像周崇煜這般簡單純粹的人,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會比尋常人走更多彎路,碰更多的釘子。
雖說人只有經歷挫折才能成長,但放在周崇煜身上,梁峙一向的理智并不適用,更多的,是憐愛和不忍——
總希望他少受些傷。
也少些痛苦。
把本子扔到一邊,周崇煜換了個平躺的姿勢,手搭在臉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
堵在胸口的話不吐不快,又發呆了一陣,他才小聲地問梁峙:“你……為什么不問我在學校發生什么事。”
梁峙靠在床邊,仰起臉,懶洋洋地睨了人一眼:“不是一直都把我當作你哥的間諜嗎,我還問什么。”
眼看著身后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臭了起來,梁峙淡淡一笑,換了個說法,“但你要是想說的話,我會聽。”
周崇煜這才沒那么煩悶,稍微清了清嗓子。
“我、打架了。”
“嗯,這個我知道。”梁峙答得簡潔,“輸了贏了?”
周崇煜咋舌,并沒想到梁峙的關注點竟然如此奇特,只好撇撇嘴回應道:“他們人多,但我也沒輸。”
“嗯,猜到了。”
得到的又是一樣隨意的回答,周崇煜不免有些惱火,心想梁峙或許并沒將心思放在和他的談話上。
“你干嘛不問我為什么打架。”將身子抬起來了一些,周崇煜皺眉瞪著人。
梁峙卻還是那副清閑散漫的樣子,安靜的眼神中透露著一絲敏銳。
“打架還能是因為什么,”他淡然地聳了聳肩,“對方該打唄。”
這話一下讓周崇煜不知該怎么回答。
他本想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跟梁峙強調是對方欺負女生有錯在先,強調主任漠不關心,強調那個樂哥的空口狡辯,但到頭來,梁峙似乎僅用簡短的一句話就概括了事情的全過程。
對方該打。
所以沒什么好后悔。
心中的憋屈不知怎么就消解了大半,周崇煜又重新躺回了床上,閉上了眼睛。
“梁峙……”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周崇煜喉嚨里發緊,一出聲就開始微微顫抖。
“嗯?”身邊的人果然還在。
周崇煜張開眼,視線被手臂的重量壓得略有些模糊。有微燙的液體順著眼眶流了下來,淌進耳朵。
“我看書上說,基因遺傳是沒法改變的。我老打架,是不是證明,有一天我也會變成周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