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電視機畫面看了一陣,他的眼里彌散起一層令人參不透的大霧。看這種電影,總讓他的心里產生一種無力的幻滅感。
好像無論開頭如何深刻,愛情最終都會消弭。
又或者說,愛情本就是如他覺得的那樣不堪,隨著時間流逝,緩緩露出其下隱藏的各種陰暗面——嫉妒、欺騙、暴力,這些無不在短暫的美好之后,殘忍露出了馬腳。
“愛會產生恐怖的占有欲。”想到這一層,梁峙無奈嘆了口氣,玩鬧似的挑起一縷周崇煜的頭發,輕輕在手中摩挲。
周崇煜難得一見地沒有躲開,注意力全放在電影上,目不轉睛。
見他很是入迷的樣子,梁峙忍不住揶揄,“沒看出來,你小子年紀不大,竟然會喜歡舒淇這種類型?!?
周崇煜卻只是安靜地眨了幾下眼睛,不知怎么,他的意識忽然從電影中抽離,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兒時貼在他家書柜側邊的那張巨幅電影海報。
“是我媽媽很喜歡她?!彼D了頓,小聲地朝人解釋道。
梁峙聽罷一愣,神情開始變得有些微妙。
一直以來,他都只是對周家那個整日酗酒的父親略有所聞,而關于他們的母親,則是一無所知。
“你媽媽……”
“別問?!敝艹珈虾芸毂愦驍嗔怂?,神色稍有些遲滯,將身體又往毯子里縮了縮,“我不想說。”
心思細膩如梁峙,早已洞悉了他對于這個話題的抵觸情緒。
“好,那我不打擾你了。”
緩慢將頭枕在了沙發扶手上,梁峙目光里帶了三分柔和,小聲說道:“你繼續看吧?!?
天色越來越暗,屋子里只開了廊燈。
窗外風雨如晦,周崇煜抱膝蜷縮在角落,專注地盯著變幻不定的電視屏幕。
他看到vicky決定和小豪分手,卻又怎么都離不開他,看到小豪硬要和vicky親熱,結果出手打了她。
香煙,酒精,深藍色的霓虹燈影影爍爍。
正當周崇煜看得入神,畫面卻在某一個轉折的瞬間,突兀地歸于黑暗。
與電視屏幕同時熄滅的,還有屋里那盞昏暗的廊燈。
周遭全部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漆黑,唯有窗外的雨,正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梁、梁峙……”
周崇煜略顯彷徨地回過頭,小聲呼喚著沙發上早已睡著的男人。
梁峙這才睜開了眼睛,恍惚半刻,不緊不慢地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停電了?”他柔和說道,低沉的聲線像是黑暗世界里唯一穩定不變的弦音。
從沙發縫里摸出手機照著亮,梁峙起身走到窗邊,向著附近的建筑張望了一圈。彼時的萬家燈火此刻已經昏暗一片,浸泡在雨水里,濕漉漉的沒了生氣。
“應該是外面風太大,把線路給刮斷了?!弊屑毧戳艘粫海褐呕剡^頭來朝人解釋道。
周崇煜望著他的影子,又扭頭看向不遠處已經黑掉的電視屏幕,冷淡的眼眸里忍不住閃過一抹失落。
vicky最后到底離開小豪了沒有,他沒看到。
借著窗戶外面透進來的一點亮,周崇煜摸黑回到了房間里。
上午未完成的速寫作業還擺在桌上,由于忘記關窗,被刮進來的雨點淋得有些泛了潮。
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電,為了明天不被畫室的老師單獨談話,周崇煜想了想,決定還是趁早把畫完成。
“我點了蠟燭……”
身后的門突然被咚咚敲了兩聲,梁峙探頭進來,身體在墻壁上留下一團黑漆漆的影子,“你要畫畫的話,來客廳吧?!?
周崇煜回頭看了看他,沒說什么,拿起桌上的畫板和紙筆,默默跟他一道下了樓。
樓下,在茶幾和餐桌上各放著一支香薰蠟燭,有風從外面灌進來,吹動著燭火輕飄飄地晃。
梁峙就站在窗邊,修長的手指中間燃著一點紅亮。
煙霧繚繞,將他的身型襯得朦朧而含蓄,遠遠看上去,如同一幅半明半暗的印象派肖像畫。
就著燭光席地而坐,周崇煜把畫板架在腿上,卻又覺得一直這么低著頭實在太累。
眼神向周圍掃視了一圈,最終看中了陽臺靠墻放著的那一面落地鏡,雖然碎了一個角,但高度和斜度剛剛好,和他平常用的畫架差不多。
“那鏡子被我不小心砸壞了,本來準備下樓扔掉的。”梁峙站在他身后,用手撣著煙灰,“你能用得上就用。”
周崇煜沒理他,只從筆盒里翻出一卷紙膠帶,將畫紙貼了上去,坐在地上開始專心地畫。
真正忙活起來,時間總會過得異常的快。
可相較于他的心無旁騖,梁峙明顯要百無聊賴得多。
沒有電,原本作曲的計劃也就泡了湯。
抽完手里的煙,窗外的雨又下得急了些。梁峙索性重新回到了沙發上,手里拿著那只老古董口琴,斷斷續續地吹奏出一些古怪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