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旁邊,雙腿交疊,低頭看書。
薄莉躺在床上,裹著被子,明明他一直專注于手上的書,看也沒看她一眼,她卻有種被他的氣場滲透的感覺。
她渾身不自在,干脆坐起來,沒話找話:“聊聊?”
他的眼睛始終盯著書頁,語氣平淡:“你說。”
“你好像從來沒有問過我是哪里人?!?
他沒有回答,似乎認為這是一個不值得開口的問題。
“我知道那么多,你就不感到好奇嗎?”
他翻到下一頁。
薄莉本來只想打破那種令人尷尬的沉默,他冷淡的態(tài)度卻激起了她的好勝心:“你不覺得我的知識面很豐富嗎?”
他終于開口:“很豐富嗎?”
薄莉:“……”
她本想說幾個他不知道的知識,嚇唬他一跳,但十九世紀離現(xiàn)代太近了,兩次工業(yè)革命下來,該發(fā)明的都發(fā)明了,愛因斯坦也出生了。
她總不能說“e=c2”吧?
這個公式看似非常簡潔,但越是簡潔的公式,越需要大量復(fù)雜的理論和實驗支撐。
讓他感到驚訝之前,她已經(jīng)把自己的腦細胞耗光了。
薄莉悻悻躺了回去:“……當我沒說?!?
這時,埃里克冷冽、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你的知識面確實很廣,但廣而不深,很難想象你接受的是什么教育?!?
薄莉:“……”義務(wù)教育。
難為你一次性說這么多話了。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她感到他們之間的氛圍沒有之前那么緊繃了。
她特別想問,那你現(xiàn)在還想殺我嗎?
又怕打破現(xiàn)在的平和。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埃里克抬起頭,看向她。
比起最初,他的眼神不再顯得那么空洞呆滯,有了幾分奇特的溫度,但看久了還是會感到一種古怪的非人感。
她要問嗎?
難得氣氛融洽。
如果現(xiàn)在不要個保證,以后再想要就難了。
薄莉的心跳逐漸變得緩慢而沉重。
她深吸一口氣,說:“……我們現(xiàn)在算朋友嗎?”
沒有回應(yīng)。
他看著她,白色面具遮住了臉上所有表情。
這種不知道他是什么態(tài)度的感覺,讓薄莉有些畏懼。
“算了……”
他卻打斷了她:“說下去。”
薄莉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如果我們是朋友的話……你能不能別再動不動想殺我?”
·
他們是朋友嗎?
不知道。
他只知道每次看向她,雙眼都會傳來一陣脹痛,像被什么刺傷了似的。
但同時,看到的細節(jié)也變多了。
他發(fā)現(xiàn)她的膚色并不是單調(diào)的白,有時白如牛乳,有時白如石膏。
她柔軟,脆弱,又單薄,甚至可以看到皮膚底下的纖細血管,讓人心跳加速,喉嚨發(fā)干。
他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在角斗場用繩索與死刑犯搏斗。
他的耐心極佳,尤其是在狩獵的時候,從不敷衍了事。
但就像大多數(shù)捕獵者一樣,他喜歡操縱獵物的情緒,先緩慢逼近,再給予致命一擊。
死斗結(jié)束后,角斗場一片狼藉,彌漫著一股屠宰牲畜的腥膻味。
那場面令人毛骨悚然,國王卻重賞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被重用。
可能因為血腥味刺激了他的神經(jīng),他感到血管在太陽穴陣陣跳動,心臟怦怦作響,耳邊全是血流急速涌動的聲響。
興奮到那種程度,簡直像一種疾病。
所以,他現(xiàn)在為什么會感到興奮?
因為對她的殺意未消嗎?
埃里克冷不丁拔出了匕首,刀鋒森冷,寒氣逼人。
薄莉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往后退去。
他往前一傾身,一只手撐在她的身側(cè),另一只手猛地將匕首插在她的身側(cè)。
薄莉像被抽了一鞭子,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不是殺意。
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并不想殺她。
更像是戲弄她。
像貓玩弄一只鳥兒,看她撲騰不已,看她冷汗直流。
薄莉確實被嚇到了。
她渾身顫抖著,睜大眼睛望向他,眼睛黑白分明,像一面浸泡在水中的鏡子,倒映出他的白色面具。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想看到她更多反應(yīng),于是拿起匕首,刀鋒輕輕抵住她的腹部。
衣料陷下去一小塊兒。
她是如此柔軟,如此脆弱,只要輕輕一用力,她就會變得更軟,更弱——
如同一塊任人切割的黃油。
薄莉整個人都僵住了,恐懼是冷水打濕了鬢角,心跳幾乎跳出喉嚨。
……雖然她沒有感到埃里克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