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祺收了糕點,卻并沒有什么胃口。
“那個,我今天在外面吹了好些風沙,若是明日晌午才能到的話,能不能讓我現在簡單擦洗一下。”
對于小君后格外愛干凈這件事杉十五倒是清楚,可這個時間擦洗……考慮到凡人嬌弱,杉十五只得頷首。
“君后稍等片刻,小人去給您燒熱水過來。”
杉十五行動干脆,很快便將木桶與熱水抬進屋內,無需阮祺開口,已經自覺關緊門窗。
“馬上到三更了,請君后抓緊時間。”
目送對方離開,阮祺在木桶前站了片刻,直到確認周圍巡視的傀儡不再朝這邊走來,才迅速翻出香炭與火折。
沒有驅蟲的草藥做遮掩,這時候點燃熏香其實略有些冒險。
可阮祺總有種預感,如果這時候不與郎君聯絡,他恐怕很長一段日子里都無法再與對方相見了。
仙翁重傷,所有人都在做離開的準備,正是四周守衛最松懈的時候,必須抓住時機。
阮祺邁進水桶,利落將點燃的沉香放入水中,還沒等松手,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君后您在……”杉十五沖進屋內,見阮祺在木桶里,下意識轉過頭去。
然而就在他轉頭的瞬間,“轟”的一聲巨響,驚雷滾落,將整個天際劈成粉碎。
仿佛鏡面破裂,無數片晶石飛散,阮祺猛然睜開眼,心底的迷霧散去,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在哪里見過那些面具了。
鬼市!
常淵縣的鬼市!
所謂沙漠根本就是幻象,他從頭至尾都沒有離開過大昭境內。
還有顧允海,阮祺的確見過對方,此人是常淵縣知縣公子,曾經到水神廟里上過香,還是崔廟祝帶著他親自招待的,不眼熟才奇怪。
阮祺深深吸了口氣。
怪不得,他從來到這里開始便覺得處處詭異,也難怪顧允海一個富家公子會跑來這里收購字畫。
阮祺咬緊牙關,趁著杉十五愣神的空隙,直接從木桶跳了出來。
他是合衣站在木桶里的,沾濕了衣擺和褲腳,好在并不妨礙行動。
剛剛外面那道閃電。
郎君應當是已經尋過來了!
眼看著阮祺干脆翻出窗戶,一溜煙跑進黑暗,杉十五嚇得整個傀儡都不好了。
“外面危險,君后……”
幻境破碎,黑夜里的道路變得扭曲不堪。
阮祺拼命朝前奔跑,忽而感覺踩在松軟的沙礫上,忽而又感覺腳下的石板冰冷鋒利,讓人寸步難行。
視線混亂,阮祺便索性合上雙眼。
他之前來過許多次鬼市,知道此處巷道雖多,但最寬闊的主街道唯有一條,只要一直朝前跑,便能離開鬼市,回到常淵縣西街上。
“阮公子?”
不知跑了多久,身旁忽然傳來熟悉的嗓音,顧允海驚詫道:“這么晚了,是出什么事了嗎?”
阮祺停住腳步,有些警惕地望向他。
街道昏暗,顧允海上前一步:“到底怎么了,剛才就瞧你慌慌張張的。”
“哦,”似乎是看出他的防備,顧允海舉起手中的古畫,“是白天買的那幅畫,我想找師傅重新做一個木匣,方便保存。”
阮祺神色依舊沒有放松。
顧允海笑著靠近:“你是一個人過來的?正好我也要回府衙,不如先送你出去吧。”
“你還記得上回來廟里時,與我說過什么嗎?”阮祺突然打斷他。
對面人先是疑惑,隨即意識到自己已然暴露了,頓時不再掩飾,溫和的容貌如融化的蠟像,露出猙獰的鬼面,沙啞著嗓音道。
“君后,仙翁還在尋您呢,請您隨小人回去吧。”
阮祺嚇得一個哆嗦,想也不想便鉆進旁邊的巷道。
戴鬼面的人速度奇快,幾乎是緊貼在地面滑行,仿佛瘦長的陰影。
就在那雙干枯的手臂就要抓住阮祺時,有人搶先拎住他的衣領,將他拖進另一條小道。
“陶玄景?”阮祺驚魂未定,總算看清抓住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幾日未見,這位紅袍星官臉色越發蒼白,面容比初見時更顯陰沉。
“你是與郎君一起過來的?”阮祺問。
“是。”躲過身后的鬼影,陶玄景環顧四周,神情似乎有些糾結。
“你沒事吧,”借著墻下的燈籠,阮祺擔心道,“看著臉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嗎。”
“無事,只是最近急著尋找您,所以消耗比較大。”聽聞到對方的關心,陶玄景心底越發復雜。
阮祺頓時愧疚:“是我自己太弱,拖累你們了。”
不,陶玄景想說,對方只是凡人,能做到如今這一步已然很不容易了。
況且阮祺會被帶走,原本也有自己的責任。
“您……想要到仙君身邊嗎?”陶玄景問,聲音微不可聞。
“當然。”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