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玄景來不及猶豫,連忙捏起法訣,破碎的神像重新合攏,至少粗略看去再沒有任何不妥。
崔廟祝“咦”了一聲,緊盯著臺面上的白瓷神像,用力揉了揉眼睛。
應該是,瞧錯了吧?
最后夫妻對拜,阮祺心跳又開始加速,他也不明白自己在臉紅個什么,只是想到夜里的洞房花燭……
腳下差點踉蹌,阮祺趕忙收攏住心神,按照先前練習過的雙手交疊,深深下拜。
有紅光一閃而過,正連接在兩人之間,等阮祺定睛望去時,卻又轉瞬消失無蹤。
紅線?阮祺直起身來,疑惑地環顧四周。
“禮成了,該送入洞房了!”觀禮的村人起哄笑道。
縣里婚儀一般都行在黃昏之時,鄉下農家不愿多費燈燭,便將迎親改在了白天。
這會兒自然是不能送入洞房的,董念笑罵道。
“行了,自己家沒那么多規矩,祺哥兒不是餓了嗎,回屋換件衣裳一起出來吃飯吧。”
婚儀的席面早就準備妥當,由梅少東家牽頭,專門請了毓川縣酒樓的大廚,兩名主廚,帶了七八名幫廚,足夠請全村人開席了。
聽到可以用飯了,阮祺整個人都雀躍起來,卻被清珞伸手拉住。
“急什么,還沒掀蓋頭呢。”
阮祺頓時老實,神情乖巧的被郎君拉回里屋。
喜帕被掀開時,阮祺正對上清珞漆黑的眼眸,那眸子里藏了笑,仿佛風吹過河面,蕩起細微的漣漪。
阮祺像是受到蠱惑,忍不住湊近過去,就聽耳邊傳來淺笑。
“想現在洞房?”
阮祺忽地回神,紅著臉將人推開:“我我餓了,要先吃飯!”
來觀禮的人比想象的還要多,除了蕪河村的人,常來廟里的香客也全都趕來祝賀,若不是有魏嬸子幫忙,恐怕家里的碗筷都要不夠用了。
伯母單獨給阮祺端了飯菜進屋,聽見外面吵嚷的敬酒聲音,阮祺頓時擔憂。
“郎君酒量不好,等下不會喝醉了吧。”
董念低聲笑道:“放心,那酒是兌了水的,喝不醉。”
清珞的酒里兌了水,大伯杯里的卻是實實在在的竹葉青。
阮成豐酒量雖好,卻也受不住輪番猛灌,飯菜還沒吃完就已經醉迷糊了。
阮成豐一喝醉便開始胡話,跌坐在桌邊,拉著清珞講阮祺這些年有多不容易。
“……祺哥兒剛來我家才五六歲,丁點大的人,被我那兄弟苛待得不成樣子,滿手上都是凍瘡。”
“到家里連飯都不敢吃,只撿我們不要的爛菜爛葉,被他伯母發現了,心疼得抱著他哭。”
“當時我就在想,不就是個孩子嗎,我兄弟不要了,大不了我們自己來養!”
阮成豐打著酒嗝,眼圈漸漸紅了:“后來,后來我家那混小子跑去參軍,一年到頭連個人影都沒有,若不是有祺哥兒陪著,我和他伯母真不知道這日子該怎么過了。”
周圍人都在笑,說你家那小子過兩年就回來,如今阮祺也成家了,你們夫妻倆再沒什么可愁的了。
阮成豐卻是胡亂搖頭,兩手越發用力,神情難得嚴肅。
“我知道,知道你身份不一般,但祺哥兒愿意,咱們做長輩的也不好阻攔,只求你別……別辜負了他。”
清珞并未敷衍,認真頷首道:“您放心,我會好生照顧阮祺,絕不讓他受半點委屈。”
院里吵吵嚷嚷,流水席一直到傍晚才終于停歇。
暮色漸沉,阮祺點燃紅燭,重新換了婚服,安靜坐在繡鴛鴦牡丹的喜被之上。
清珞進來時先是愣了片刻,隨即才放輕動作,緩步行至床前。
“客、客人都已經送走了?”
阮祺臉紅得厲害,手腳都不知該放在哪里,慌張起身去拿茶盞。
“今天喝了不少酒吧,我給你煮了醒酒湯,你先喝了,不然明天該鬧頭痛了。”
兌水的酒也是酒,郎君酒量太差,阮祺總擔心對方會不會難受。
“沒喝醉,”清珞伸手將他按住,“只是白水,沒有兌酒。”
“哦,”阮祺松了口氣,臉卻是更紅了,“那你困了嗎,要不先睡一會兒吧?”
郎君向來有歇晌的習慣,今日別說是歇晌,中間幾乎沒有休息的空隙,阮祺勉強穩住心跳,轉身正打算鋪被,一雙手忽然從后將他抱緊。
嗓音貼在耳畔,帶著清淺的笑意。
“困了,不過……可以晚點再睡。”
傍晚風有些涼。
樹林深處,只有枝葉偶爾掃過的沙沙聲響。
阮成彪蜷縮在山腳下,表情呆滯望向前方。
突然,他的耳朵動了動,聽見有聲音自極遠的地方傳來。
像催促,像蠱惑。
阮成彪整個人都瑟縮起來,直到聽清了那句問話……過了許久,才強忍著恐懼,用力點了下頭。
第4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