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祺的困意早就煙消云散了,幫忙背著竹筐,乖巧跟在后面。
早點賣的依舊是炊餅和咸豆花,阮祺也沒吃飯呢,厚臉皮討了兩碗,和清珞湊在一起用早飯。
炊餅是加了蔥花的,蒸得咸香松軟,阮祺掰了半個給對方,壓低聲音問。
“快點老實交代,送那些納采禮究竟是哪兒來的,你不是在關外做生意嗎,怎么又跑去做海運了?”
關外指的是西北或者北方,距離海邊可隔著不短的距離呢,要是什么樣的買賣,才能從西北一直做到海邊。
清珞神情淡然,只稍稍揚了下眉,沒等出聲就被阮祺一把揪住。
“不許編假話!”
兩人同床共枕這么久,對于這人的性情,阮祺不說完全了解,猜中七八分還是能辦到的。
眼前人目光灼灼盯著自己,清珞失笑,塞了勺豆花給他。
“好吧,我過去的確是管著攤事情,范圍從南到北都有,不止是關外和海運。”
“嗯。”
豆花是新做的,鮮嫩爽滑,里面加了辣子和脆花生,阮祺面無表情地咀嚼,目光依舊緊盯著郎君,示意他繼續坦白。
“手底下人比較多,有些連我自己都認不清。”
范圍很大,手下人很多,阮祺突然想到種可能。
“是類似商會那種嗎?”
商會也稱作商幫,是以地域為中心劃分,本地富商與船運聯手起來組建的一種組織,發展壯大后,甚至會和當地官府針鋒相對。
比如鹽鐵幫,比如東南商幫。
若是商幫的話,也就不難解釋清珞之前會遇到仇家,以至于重傷流落到蕪河村了。
清珞思考片刻,頷首道:“不完全對,不過可以這樣理解。”
“我雖是掌權者,但平常并不管事,當時我在的地界出了些變故,我自認已經盡到該盡的職責了,所以打算暫時休息段時日。”
“哦。”阮祺點頭,確實越聽越像商幫了。
然而商幫也好,別的也好,阮祺其實都不在意,他伸手拉住對方,語氣認真道。
“不管你過去是做什么的,既然我們成婚了,便是一家,你不能把我獨自丟下。”
“放心,”清珞撫了撫他的臉頰,溫聲道,“我便是丟下那邊,也絕不會丟下你。”
剛巧路過搬送柴炭的陶玄景聞言,頓時一臉被雷劈中的表情。
同樣路過的岳聞朝搖頭嘆息,遞了碗辣豆花道:“吃吧,等下還要去大田種地呢,別餓著了。”
村里閑話傳得快,還沒等過晌午,阮祺要重辦婚儀,且收了大箱納采禮的事便在蕪河村內外傳遍了。
還在山腳下擺攤時,就已經受到不少恭賀。
有村里人,也有和阮祺相熟的香客,后面就連崔廟祝聽到消息也跟著湊上來,笑得眉眼彎彎。
“重辦婚儀好,等重辦了婚儀,是不是就可以規劃著要個孩子了?”
阮祺:“……”您還沒放棄呢。
“早著呢,”阮成豐接話道,“我已經托人算過了,下月底是個吉日子,成親前兩人要分開住,不能要孩子。”
“分開住?”這回連阮祺也望了過去。
“必須分開住,”阮成豐斜睨著他,“既然打算重辦婚儀,一切自然都要按規矩來。”
“房間已經收拾妥當了,你直接搬回家住就行,到時月底舊宅也修好了,正好一頂花轎抬過去。”
“你大伯說得對,”董念也贊同道,“先搬回家,也不攔著你們平常見面,只是夜里睡覺時要分開。”
阮祺與清珞面面相覷。
家里的事向來是這樣,若只是大伯決定了,說不準還能更改,可一旦伯母也下定了決心,那便再沒有轉圜的余地。
傍晚收攤后,阮祺被伯母盯著收好了行囊,一步三回頭從神廟里搬出來。
走前抓著清珞叮囑,讓對方每日別忘了吃藥,夜里臨睡前記得關窗,還有山里風涼,一定要把被子蓋好。
董念怒其不爭,伸手拽了阮祺一把:“行了,就分開幾日,有這么難舍難分嗎?”
阮祺抿著唇,依依不舍跟著伯母離開。
家里臥房還給他留著,明明才過去沒多久,望著自小居住的地方,阮祺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大伯倒是十分高興,甚至給他換了新的被褥。
湖藍色的棉被,無論面料還是棉絮都是簇新,軟綿綿,帶著干凈的氣息,阮祺卻是難得沒了困意,翻來覆去許久依舊無法入眠。
快到二更時,忽然聽見窗外傳來細微的聲響,仿佛有人在用手輕敲木制的窗欞。
阮祺遲疑著起身開窗,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就被外面人一把捂住嘴巴。
“你……”
驚恐褪去,阮祺杏眼抬起,目光中露出欣喜神色。
窗外人輕笑了下,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阮祺連忙頷首,將嗓音壓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