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珞神情專注,手里的動作不疾不徐,周圍人皆屏住呼吸,只能聽見輕微的磨削聲和石粉落地的聲響。
一尾錦鯉逐漸在他手里成型,魚尾擺動,鱗片細致分明,仿佛下一刻便能從掌心躍出,直接游入河底。
“攤主好手藝,”有懂行的在一旁贊嘆,“這錦鯉玉墜賣給我吧,我愿意出二兩,不,三兩銀子。”
阮祺暗自咋舌,這才不過一炷香工夫,這小小一塊玉料居然就翻了三倍的價格。
“不賣。”清珞平淡道,取了打絡子的紅繩,將錦鯉從中間拴緊,仔細掛在阮祺的腰間。
抬眸問:“喜歡嗎?”
玉料是羊脂白玉的,通體瑩潤,阮祺越瞧越覺得喜歡,忙不迭點頭。
因著這一場雕玉,來買香囊和玉佩的客人頓時也多了起來,旁邊賣舊書的青年湊過來細瞧,有些遺憾地搖搖頭。
“你們攤子上玉佩的品質都不錯,放在街里賣可惜了。”
這青年正是上回幫他們說話的書生,阮祺聞言來了精神,虛心求教問。
“可若是不在街上賣,要拿到哪里去賣比較好?”
“自然是去鬼市。”不等書生開口,賣現殺活魚的攤主先插言道。
“像古玩玉石一類的器物,放尋常街市里最多也就能賺個辛苦錢,你們等過了亥時的,多帶些人去鬼市上,說不準能賣出幾倍的價錢。”
鬼市?
阮祺自小在蕪河村長大,還從不知曉常淵縣內居然還有鬼市這種地方。
旁邊阮成豐卻是聽聞過一些,遲疑著皺眉道:“鬼市啊,那地界可有些亂。”
過去大昭國內管控嚴苛,不僅縣城設有宵禁,街市上售賣的貨品也必須經過層層篩選與盤剝。
攤販們賣上一天的貨物,有時甚至連本錢都賺不回。
尋常百姓無論買家還是賣家,皆是苦不堪言,便偷偷建立了鬼市,用來傍晚時私下交易。
如今宵禁解除,市集售賣的貨品不再受限,原本用于私下交易的鬼市搖身一變,也便成了販賣各種古玩玉石、稀罕貨品的特殊集市。
阮祺杏眼亮晶晶的,也不開口,只一臉期待地望著大伯。
阮成豐沒好氣拍了他一把:“就知道你有興趣,也行,反正你也大了,跟著去見見世面也好。”
董念對此倒是沒什么意見,只叫阮祺到時一定跟緊家里人,不許自己隨處亂跑。
既然要去鬼市,那攤子上的玉佩自然是不能再賣了。
阮祺將幾枚玉佩仔細包好,只把剩余的香囊都賣了,便將攤位收了起來。
等到大伯那邊的糕餅攤也都忙完了,一家人先吃了午飯,隨后便在客棧定了房間,方便存放物品。
鬼市……幫忙將蒸籠搬進屋內的陶玄景若有所思,心頭微微動了一下。
戌時末,阮祺一家從客棧出來,按照客棧掌柜指明的方向,一路朝西街盡頭走去。
鬼市入口是在某處小巷后面,原本要經過條暗道對上口令才能入內的,只是如今沒有官府管制,便也隨意附近的百姓進出了。
穿過窄窄的暗巷,不知過了多久,本該是一片漆黑的內里突然豁然開朗。
街道人頭攢動,燈火通明,行人手里的提燈仿佛搖曳的流螢,從街頭一直翻飛至巷尾。
耳畔盡是此起彼伏的吆喝聲。
阮祺環顧周圍,興奮拉住身邊的郎君:“哎,那邊居然還有賣沉香的,還有那個,那群人應當是在做法事吧?”
清珞頷首,同樣饒有興致,卻并沒有留意那些貨品,而是將目光轉向街頭幾名戴鬼面的百姓。
“沒見過吧,”阮成豐得意道,“這是常淵縣的大鬼面,能驅邪禳災的,過去來鬼市的人都會戴這種面具,防止身份暴露。”
“行了,”董念打斷大伯,“祺哥兒和他郎君身子都弱,可不許戴這種東西,今晚不擺攤,你們有什么想看的先隨便看看,只不能走散了。”
“好。”阮祺歡快答應,拉著清珞去瞧最近一家賣玉石的攤位。
雖然已經是傍晚,但周遭火光映照,倒也不覺得害怕。
阮祺仔細打量面前的小攤,正如白天書生所說,這鬼市的玉佩果然比街里貴上許多,樣式也更加齊全。
正當阮祺瞧得入神時,中年攤販突然抬眼,視線落在那條白玉錦鯉上。
“你這玉墜子雕工不錯。”
“是嗎?”聽到攤主夸獎,阮祺禁不住高興。
他也是晌午休息時才發現,郎君在錦鯉尾部上刻了個小小的“祺”字,剛好與鱗片融合在一起,精巧又別致。
“十兩銀子,賣嗎?”中年攤主問。
咳!
阮祺差點被嗆到,多少?
“這個不賣。”阮祺下意識搖頭,伸手將玉錦鯉護住。
清珞隨意打量附近的攤位,聞聲也轉過頭來。
攤主似乎很想要上前,卻忌憚著阮祺的身邊人,只得繼續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