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哥兒又天天悶在屋里干什么?那天從沈青家回來就這樣了,對了,沈青,一定是沈青又出了什么主意,要給二房好處了!
苗禾香的命咋就那么好?比自己先生下小子來,現在在苦水里泡了多少年的同族姐妹忽然發達了,拽著她跟借了兩條腿似的往前跑,要把她狠狠甩到后頭了……
王氏自己沒有這樣出息的姐妹、外甥,也深知她和苗氏的多年矛盾,不是幾句軟話就能化解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拖住苗禾香,拖住她的孩子們,大家伙兒都是泥腿子地里刨食的,憑啥你家能上岸啊?
她上不了岸,也不愿意看見別人走在她前頭!
原本這家里連老太太一直還算向著她,壓著二房給公中拿錢??涩F在連老太太態度一變,王氏立馬就慌神了:“娘啊,你老可不能這樣啊……”
她抱著連寶就要坐地上哭,可連老太太一句話就把她嘴給堵上了:“等石渠村的作坊蓋完,青哥兒要在村里建學堂,你懷里這個去是不去?”
王氏的哭嚎一下子噎在了嗓子眼里。半晌才嚅囁道:“村里蓋的學堂,大家伙兒不是都能去?難道因為家里這點瑣事兒,青哥兒還能不讓俺家孩子念書?這也太不公了……”
“他就不公了,你能咋樣?你跟活閻王講道理去?人家的學堂,人家連親爹都打,你算個什么東西?”
王氏被連老太太一頓搶白,又難堪又難過:“那也不能把俺們大房往泥里踩啊……憑啥家里的活兒都讓俺們干,這不是欺負人嗎?說出去我還有點臉沒有……”
她捂著臉哭,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連老太太早沒了耐心,加之她之前被連二嬸雖是苦求,可在連老太太心里,總有點被兒媳婦轄制住了的感覺,也不是很痛快。此刻便道:“這院子里頭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方。老二家的借著青哥兒勁兒,已然是壓不住了。老二家的說了,要是非讓二房干活兒,她和榆哥兒就把作坊的活兒辭了,回來替藕哥兒,咱全家就看著別人家越來越興旺,唯獨咱家吃糠咽菜?!?
她沒說連藕到底在干什么,只是可憐又恨鐵不成鋼的看著王氏:“你要是聰明,趕緊讓葉哥兒多去和藕哥兒玩玩,求著藕哥兒帶一帶他。大人的事兒不能扯到他們小孩子。你要是還要非得跟老二家別苗頭,將來咋樣我也不能保證?!?
她說完便不再理會王氏。她得知道啥叫形勢比人強,這會兒了還拿老婆婆款兒,那是壽星上吊嫌命長!你跟活閻王對著干,他能留你到五更?
沒看見沈家那老婆子,一夜間像老了二十歲,頭發幾天就白了一多半,晚年喪子還要照顧半癱在床上的老伴兒,還要伺候被捅了好幾刀的長子,一個病秧子孫兒成天見的嗷嗷哭,一個管不住的小子(沈壯)天天在家摔摔打打,對他們連撅帶罵……連老太太才不想步他們后塵!
她快步離開了,唯留下王氏委頓在地上,一肚子話想說沒人聽,也沒人拿她當回事,只能嗚嗚的哭著:“沒王法了啊,這世道咋這么不公呢……她憑啥啊……”
連蓉扒著窗子往外看了一會兒,喜滋滋的回來給連藕分享:“大伯娘哭了,哭的老慘了,我平常看她假哭哭多了,沒見過她這樣哭過。”
這是破了大防了。
連藕低著頭,認真的盯著手里的玉線,敷衍地“嗯”了一聲。
也不知道為啥,有了正經事做之后,原本大伯娘一個眼神,“嘖”一聲就能讓他緊張半天,現在連藕忽然不在乎了,有關王氏的事兒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管她又作什么妖呢!
連蓉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跑去灶房打了一盆熱水,把手泡在里頭,“哥,我用用你的磨石頭?!?
連藕這才抬起眼。
磨石頭是沈青給他的磨腳石,他們不知道名字,因為是用來磨手上老繭的,就叫它磨石頭。這是沈青給的,連藕寶貝的什么似的,每次用完的擦干了裹著手巾,塞在枕頭底下。生怕王氏心生嫉妒,把他東西禍害了。
雖然他如今并不怎么出房門,但王氏可是有前科的!
“你用它干啥?”
“我也想多泡泡手,再拿我擦臉的油膏涂涂?!蓖跏险f連蓉滿臉長著心眼子,不是一句假話。這確實是個極聰明又極機靈的丫頭,才八九歲就知道給自己謀劃未來了:“我從現在就開始養,手應該能更嫩些,等我長大了也能給青哥做活兒!青哥和我倆關系可好,他肯定會答應我的!”
連蓉去過村里的淀粉腸作坊,見過里頭的工人干活兒,都要出把子力氣,一天下來初春還帶著寒意,就能熱一身汗。哪里比得上她二哥在屋里坐著就能把活兒干了?
連藕欲言又止,他想說這活兒也不是誰都能干的,連蓉那手笨的跟雞爪子似的……不過他也不想打擊妹妹的積極性,便點了點頭道:“你自己去拿吧,用完給我放回原處去,別給我放亂了?!?
青哥兒那么有本事,養好了手編不了線繩,大約也能做別的吧?
這會兒連藕手上編的已經不是蝴蝶了,而是一只活靈活現的小金魚,尾巴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