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當滿腦門子都是官司。與其說他打算向著誰,他最希望的其實是這事情根本不要存在,不要發生。村里就永遠太太平平、安安穩穩的,怎么偏偏有人就是不安生呢!他連著番兒的嘆氣:“我能護著誰,我敢護著誰?我要是敢護著老沈家的,青哥兒不得把我吃了!”
“你知道就好,”吳桂香冷哼兩聲,“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都是應該的,多少年也逃不掉!也不求你看在這作坊的份上,看在咱全家都拿人家工錢的份上偏袒青哥兒,你只要做到一個公道就夠了!”
趙有當瞄了自己媳婦兩眼:“說的倒是容易,這事兒要是真的,論公道就得把沈志偉打死!都是一個村從小一起長起來的,你讓我咋開得了這個口去斷送一條人命!我這實在不落忍啊!”
對于趙有當來說,他可以接受縣衙的老爺判沈志偉砍頭,但不能讓他下這個決斷,他心里過不去那個坎兒!
其實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無論趙有當嘴上怎么說李嬌鳳扒瞎,心里也是信了六七成的。雖然也納悶沈志偉這個向來憨厚的老實頭怎么會做這樣的事兒,可青哥兒卻從來不是聽風就是雨的性子。就像當初離開老沈家,沒有把握的事兒青哥兒是不會做的,做就要一擊即中,打人一個措手不及!
“你不落忍他一條人命,他殺親侄兒,害嫂子小產的時候可沒不落忍!”吳桂香有些惱了,從前她覺得漢子心軟些也有些好處,兩口子關起門來過日子自有一番體貼。可每當遇見村里的大事兒,趙有當便表現得扛不起這份擔當,很是讓人惱火:“你要是不忍心處置他,你就把嘴給我閉上,讓我說,我說啥是啥,你答應著就行!”
春雷悶響。
深夜里的小山村又漸漸熱鬧了起來。零星的火把正朝著村中的老沈家一點一點匯聚。
住在老沈家附近的人都在探頭探腦的往院子里瞧。院子里已經熱鬧了好一陣了,許是后來發現外頭有人在看,一家子又挪到了堂屋里去。這會兒站在院子外頭已經看不到什么了,可好奇的人群并沒有散去,反而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交換著信息:“咋回事兒啊?我就聽見沈志高回來了,兄弟兩個動起手了?”
“動手也該,我要是沈老二,我也咽不下這口氣!憑啥你生的就是金疙瘩,我家姑娘跟草一樣命賤?”
“啥和沈志高動手啊,不是和李嬌鳳動手嗎?我恍惚瞅見李嬌鳳抱著孩子往外跑,逃命一樣,之后就聽見沈家老兩口罵沈老二,還有趙艾葉擱那兒哭……”
“李嬌鳳再咋樣,那也是當嫂子的,小叔子跟嫂子動手像啥話?”
“我咋瞅著,是沈老二和他哥動刀子了?”
“還動刀子了?”
……
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鬧鬧哄哄的,直到遠處火光越近,趙有當夫妻倆和沈青一行人先后趕了過來。
沈青沒帶很多人,除了苗雨,就叫了兩個和苗雨關系好年紀又小,和沈青沒有過節的巡邏隊員。他腰里別著一把花梨棍刀,打眼一看只以為腰里別了一根木棍。
瞧著人齊了,吳桂香便上前一步去敲門。拍了好半天,老沈家一直發出窸窣聲響的院子才徹底安靜下來,又過了許久許久,沈老漢才僵著一張臉來開門。
沈老漢平時很少很少出現在人前,處理這些家中瑣事。家里的事兒,哪怕是賣沈小娟這樣的大事兒,也是沈老娘出面,好似沈老娘在這家里有多大權威似的。然而在老沈家待過十幾年的沈青和苗氏卻知道,這沈老漢才是這家里真正的當家人,說一不二,沈老娘在他跟前也只有聽從的份兒。
這時候能讓他親自來應門,也是難得了。
“沒啥事兒,誰家沒個上牙磕下牙的?兄弟倆拌幾句嘴值得你們這樣當熱鬧瞧?”沈老漢只開了一小條門縫,目光陰鷙地瞪著門前的每一個,當視線掃到沈青身后抱著孩子的李嬌鳳時,明顯頓了頓。
“大冷的天,還抱著孩子亂跑,有你這樣當娘的?”沈老漢斥責了一句,卻又似乎不想和兒媳婦多說話,擺出一副村里有德行的老人姿態——體面點的老公公,別說和兒媳婦多說兩句話了,都不會單獨和兒媳婦待在一個屋。
沈老漢便轉頭對屋里喊了一句:“老大,把你媳婦帶回來。”
好半晌,沈志高才上前來,站在門口沖李嬌鳳招了招手,另一只手則背在身后:“嬌鳳快回來,我上縣城抓了藥回來,孩子該吃藥了。”
李嬌鳳驚恐地搖了搖頭,往沈青身后縮了縮。
沈志高瞧見她竟然往沈青身后躲,莫名其名之外又心中冒火,正要上前強拉李嬌鳳回去,便聽沈青道:“我們這次來,可不是為了你們自己家的那些破事兒。我有話要問沈志偉,讓沈志偉出來。”
聽了這話沈老漢忽然暴怒,對著沈青破口大罵道:“你是個什么東西,上我門口吆五喝六了!沈志偉也是你叫的?!你個不孝順的小王八犢子,趕緊給我滾!你早就不是我們老沈家的人了,我們老沈家有什么事兒,和你有什么關系,輪不到你來插手!”
他惡狠狠地瞪著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