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窸窸窣窣地響起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是章見聲拄著單拐站了起來,慢慢挪到了原逸身邊。
原逸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默默杵著沒動。
章見聲先是檢查了一遍西裝駁頭的縫制細節,隨后繞著人轉了一圈,似是在觀察版型和輪廓,最后,他才抬眸,朝人淡淡笑起來。
“你真是直的?”
彎成月牙的眼睛,濃密的睫毛,瞳孔正中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讓原逸覺得自己像是在失重。
“……是。”原逸皺了下眉,表情盡量保持著平淡。
章見聲突然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絲毫不加拖泥帶水地道:“一百個俯臥撐。”
原逸一啞,認真地申明:“我沒說假話。”
章見聲又往前邁了一步,憑著比原逸高出兩三厘米的身高優勢,略微朝下俯視著男人的雙眸。
“眼睛往不該看的地方亂瞟……不該挨罰?”
他的話音依舊柔和,但臉上的笑意分明已經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三分不容置疑的嚴肅。
原逸沒得說,章見聲給他定的罪一點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上次是五十個,這次多了一倍,原逸安靜了幾秒,最終還是將身上的毛坯脫掉,默默趴到了地上。
運動使人冷靜,也讓人沒工夫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尋常人一口氣能做七八十個的已經是少之又少,前五十個原逸幾乎毫不費力,做到后面才稍微慢了下來,手臂動作略有變形。
章見聲饒有興致地坐在床邊,看原逸仍有余力的樣子,決定在最后十個加點難度。
翹起右腿搭在原逸后背,章見聲單手托著下巴,懶洋洋地道:“往下沉,剛才那兩個不算。”
身體吃上力的瞬間,原逸腰往下塌了半寸,手臂又酸又脹,最后只得無奈咬了咬牙,堅持著做完了全部。
從地上起來,原逸一只手扶在后腰上。
“腰有事?”章見聲瞄了他一眼,細心覺察到他在皺眉。
“不礙事。”原逸擦掉鼻尖滲出的汗,搖頭小聲說,“以前干活留下的舊傷,現在沒什么感覺。”
章見聲安靜片刻,臉上露出一抹復雜的神情,隨后又拄著拐起身,半走半蹦到櫥柜前,從抽屜里翻了管藥膏出來。
“這個,拿去涂。”他隨手將藥膏扔到床上。
原逸搖搖頭說:“沒用。”
說完他又看見章見聲越發陰沉的眼神,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該辜負對方的好意,于是又把藥膏拿過來揣進了兜里。
章見聲這才滿意,重新躺回到床上,朝人擺擺手說:“行了,去吧。”
原逸沒再多話,默默退了出去。
中午吃過一頓餃子,豬肉芹菜餡,這個年算是完完整整地過完。
吃過飯小憩了一陣,下午三點剛過,別墅院外便響起了喇叭聲。原逸出去開門,發現是裴煊自己開著車過來,后備箱還拉了幾大箱年貨。
幫人把東西卸下車,再一件件地搬到家里的儲物間,原逸干完活回到客廳的時候,章見聲剛好坐著輪椅從電梯上下來。
“呦,還知道主動下來歡迎我。”
裴煊一進屋便十分不客氣地給自己洗了盤櫻桃,有椅子不好好坐,偏要坐在沙發靠背上。
“大年初一,我來看看你這個孤家寡人。”他邊吐核邊朝章見聲笑了笑,聽見原逸從外面進來的動靜,忽然反應過來。
“哦不對,還不完全算孤寡。”他歪頭掃向原逸,“你這還有個出氣兒的呢。”
第17章 對立面
壓根沒空搭理裴煊的冷嘲熱諷,章見聲慢悠悠地來到客廳,自顧自地往紫砂壺里倒了半盞開水。
泡完茶,他轉動輪椅,讓自己正對著裴煊,利落地將人手邊的果盤奪了過來。
“托你辦的事,怎么樣了。”
“沒辦成我能有臉過來找你?”裴煊懨懨白了他一眼,趕緊又從果盤里硬搶了顆櫻桃,仰頭揪著果梗放進嘴里。
“人已經從萬山青滾蛋了,如你所愿。”裴煊含糊說著話,一邊姿勢優雅地往紙巾上吐著果核。
章見聲突然有點好奇:“你怎么求的他?”
不用提名字,章見聲知道要讓萬山青主管級別的人因為他一句話卷鋪蓋離開,必然少不了章墨的首肯。
“也不算求。”裴煊把手里的紙巾團成個球,語氣平常。
“就是……前兩天跟著我家老頭一塊去吃了頓家宴,你家那大哥也在,我就順道把這事跟他提了一嘴。”
章見聲愈發覺得有意思:“你跟他提我了?”
章墨之于他,叫得親近一點是同父異母的大哥,叫得現實一點,幾乎是水火難容的對立面。
章明書將他帶回章家那一年,章墨六歲,原本和睦的父母關系、幸福溫馨的家庭環境,都被他這個私生子的到來無情打破。
即便拋開固有的家庭矛盾和集團勢力糾葛不談,章墨和他